晨曦如血,潑灑在睦州的夯土城牆上。
王稟勒住胯下的戰馬,甲胄上的露水在初陽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他身後,五千官軍列成三排密集陣型,前排重甲步兵的鐵盾連成一片灰黑色的壁壘,後排弓弩手的箭簇已在弦上微微顫動。
“賊眾雖悍,不過烏合之眾!”王稟拔出腰間的環首刀,刀鋒劈斷迎麵吹來的晨風,“今日破城之後,凡頑抗者,格殺勿論!”
吼聲未落,他已策馬衝出。
烏騅馬的鐵蹄踏過結霜的土地,發出沉悶的轟鳴,五千官軍如一道移動的山牆,朝著城外的摩尼教陣地壓去。
摩尼教陣中,厲天閏正揮舞著丈八蛇矛來回奔走。
他看著前排弟兄們緊握的鋤頭、鐮刀,還有那幾把鏽跡斑斑的官軍製式長刀,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昨夜探馬來報,說官軍來了五千精銳,可眼前這黑壓壓的陣勢,少說也有上萬。
“弟兄們!”厲天閏的聲音帶著青年人特有的清亮,卻在晨風中微微發顫,“官府逼得咱們沒活路,今日要麼殺出去,要麼死在這裡!”
他猛地將蛇矛頓在地上,矛尖刺入泥土半尺,“跟他們拚了!”
前排的起義軍士兵紛紛舉起兵器響應,可當官軍的箭雨如烏雲般壓來時,許多人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
箭矢穿透單薄的布衣,帶起一道道血箭,前排瞬間倒下一片。
有人見狀,幾乎是本能的扔下鋤頭轉身就跑,卻被身後的同伴死死拽住。
“跑什麼!”一個滿臉虯髯的漢子掄起砍柴斧,劈翻衝在最前的官軍,“你家土地不要了?自己的命也不要了?那些官兵一進城,你想你老婆閨女是什麼下場嗎?殺!”
王稟的環首刀已經染成了暗紅色。
他劈開一個起摩尼教士兵的鋤頭,刀鋒順勢劃過對方的脖頸,溫熱的血濺在臉上,卻絲毫沒讓他減速。
穿著步人甲的重甲步兵組成的楔形陣正在撕裂摩尼教的防線,鐵盾相撞的悶響、骨骼斷裂的脆響、瀕死者的哀嚎混在一起,在睦州城外織成一張殘酷的網。
“左翼穩住!”厲天閏的蛇矛挑飛一個官軍的頭盔,卻被對方的鐵盾震得虎口發麻。
他看到左側的陣線正在後退,那些拿著削尖木棍的農夫根本擋不住官軍的推進。
那些竹矛木棍,刺在步人甲上,根本毫無殺傷力!
便是砍刀,一刀下去,除了帶起一串火星,也隻能阻攔幾個呼吸的功夫!
更讓他心驚的是,官軍的弓弩手始終保持著齊射節奏,每一輪箭雨落下,都要帶走幾十條人命。
陣中那些中了箭的民眾,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是一把抱著宋軍,摘掉他的頭盔,上嘴去咬住脖子!
就在這時,西南方向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厲天閏眼角餘光瞥見,兩支官軍正沿著溪水迂回,鐵製的頭盔在陽光下閃成兩道銀線。
他心頭猛地一沉!
“不好!官軍抄後路了!”有人尖叫起來。
摩尼教的陣型瞬間出現鬆動,原本還在死戰的士兵紛紛回頭張望,握著兵器的手開始發抖。
王稟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變化,他扯開喉嚨嘶吼:“賊眾已亂!加把勁!”
官軍的攻勢愈發猛烈,重甲步兵踩著摩尼教的屍體向前推進,鐵盾上的凹痕越來越密集,卻始終沒有崩潰。
迂回的官軍已經殺到近前。
辛興宗的長柄大刀舞得風車般,將一群拿著農具的摩尼教徒劈得七零八落。
楊惟忠則指揮弓箭手在側後方射擊,專挑那些沒有盾牌掩護的目標。
摩尼教徒腹背受敵,陣線如同被拉扯的布帛,終於在一聲脆響中徹底撕裂。
“散了散了!”
不知是誰淒厲的喊了一聲,如同扒開了水壩的第一道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