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龍橋儘頭,一座青銅祭台如沉睡的古獸般蟄伏在雲霧裡。
祭台高約三十丈,周身鑄滿細密的雲雷紋,那些紋路並非隨意雕琢——湊近細看,每道裂痕裡都凝著暗紅鏽跡,像是被千年血漬浸過一般。
底座紮根於地下,卻非死物:山風掠過時,青銅表麵會泛起細密的震顫,仿佛大地在顫抖。
東辰扶著薛香川的胳膊躍上祭台時,靴底踩過碎骨,發出細碎的脆響。
他能感覺到腳下的震動順著鞋底往上竄上,像有什麼活物在地下翻湧。
“淩公子,您說這青銅祭台底下真鎖著龍脈?”
薛香川明顯也感到地底異常,聲音有些發顫,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腰間玉牌。
他身上那件月白錦袍,此刻卻被冷汗浸得透濕,“我昨日用探靈鏡照過,隻覺這裡的氣機混沌,像團化不開的霧……”
“你的探靈術還未修煉到家。”
東辰望著祭台中央那塊巨大的凹槽,那裡有濃鬱地氣溢出,九根漆黑鐵鏈從凹槽穿出,像蛇一般纏向虛空。
他認得那是九幽冥鐵,“應該是了。”
話音未落,下方傳來喧嘩。
三百餘人擠在祭台下方的緩坡上,像群聚的烏鴉。
東辰眯起眼,隔著半裡地也能看清為首幾人的模樣:
左邊穿月白道袍的老者正撚著胡須,鶴發梳得整整齊齊,腰間掛串沉香念珠——那人是丹霞山清微子。
右邊扛著鬼頭刀的大漢赤著膀子,獨眼蒙著塊黑布,刀身還滴著暗紅液體——是紫雲魔的窟門主大刀鬼聖。
中間那隊最齊整,十七八個騎兵披著黃金鱗甲,腳踏半獸戰馬,為首那人腰間掛著塊玄鐵令牌,刻著“北疆”二字。
最詭異的角落的五毒門門主毒王,他戴著一副青銅鬼麵,懷裡抱著一個瓦罐,罐口雖封著紅布,卻有絲絲綠氣從布縫裡鑽出來,竟是百毒山特有的“蝕骨霧”,沾到皮肉三息就能爛到骨頭。
幾個無名散修站在最邊上,為首者是一位鬥笠壓得極低的漢子,腰間掛著串青銅鈴鐺。
五大高手身後,各門弟子排兵布陣,神情肅穆,齊齊盯著青銅祭台中央的巨大凹槽。
氣氛一度緊張到極點。
東辰盯著鬥笠男鈴鐺看了片刻,突然拽了拽薛香川的袖子:“你聞見沒有?他身上有生魂味。”
薛香川猛吸一口氣,臉色瞬間煞白:“是……是引魂鈴!我聽師父說過,這種鈴鐺能招陰魂入體,是修煉邪功的……”
“噓。”東辰指了指祭台中央的凹槽,“看那鐵鏈。”
九幽冥鐵本應堅不可摧,此刻卻泛著青灰色的裂紋,像被人用內勁硬生生劈開的。
更詭異的是,鐵鏈儘頭拴著的虛空處,空氣正扭曲成旋渦,隱約能聽見陣陣龍吟聲。
“清微子,好久不見!”東辰看向台下清微子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利刃般劈開寂靜。
老道士渾身一震,念珠“啪嗒”掉在地上。
他抬頭時,眼角的皺紋都在發抖:“淩……淩公子?”
東辰眉頭忽然一冷,“三月前,聽說南疆王府的齊小世子在你丹霞山後山跪了三天三夜。”
他慢慢走下祭台,靴底碾碎半片帶血的青苔,“他求你放過他妹妹齊染畫,說齊家世代供奉丹霞山,從未有過半分不敬。可你,不僅沒有半分悲憫之心,反而將南疆王府一百餘口,儘數誅殺!”
清微子的臉瞬間慘白。
他身後的弟子們開始交頭接耳,有個年輕弟子忍不住喊道:“師父,南疆聖女不是已經被您......”
“閉嘴!”
清微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弟子嘴角滲血,“南疆王府......褻瀆仙人,當有此報。”
“褻瀆仙人?你配嗎?”
東辰聲音忽然變冷,“你不過是看上了南疆王府的仙級靈礦罷了。你丹霞山身為仙門中流砥柱,就是這樣替天行道的嗎?”
清微子的嘴唇哆嗦著,突然指著東辰身後:“你!你懷裡那鼎……”
“不錯,這便是名動天下的九州鼎。”
東辰拍了拍腰間的九洲鼎,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有本事,你便來拿。南疆王府可以任你拿捏,但我淩某人可不是西疆王齊等閒。”
“淩少俠,我知道你有些本事。”
大刀鬼聖突然粗聲粗氣地笑起來,“但你若想以一人之力獨戰龍脈,無疑是癡人說夢。這龍脈體內的地氣......我紫雲魔窟必須占一成。”
“你就配了麼?”
東辰轉身,目光掃過大刀鬼聖腰間的鬼頭刀。
那刀上纏著七縷冤魂,正隨著他的話發出尖嘯,“一年前你在青州屠了三個村子,用活人的血祭刀,刀上的冤魂都能組支軍隊了。”
鬼聖的臉漲成豬肝色,獨眼裡火星直冒,卻終究沒敢動手。
“北疆王府驃騎大將軍蘇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