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越是動用雷澤血脈的力量,對近距離妖氣的感知和壓製就會變得越發敏銳、越發本能。
東辰必須將天珠“遮掩天機”的功效運轉到極致,甚至連本能的反應都要強行壓製。
玄鳥的箴言“雷澤血脈不可使”,或許並非隻是提醒小雷本身,更像是給自己的警告。
這滋味,比任何明槍暗箭都更讓人煎熬。
一路上,類似的遭遇層出不窮:被邪念驅動的食人花藤、散發著腐朽魂嘯的磷火飛蛾、從泥沼中爬出的巨大石怪……
每一次險情,小雷都在實戰中飛速成長。
初級的“退邪符盾”能短暫抵禦腐蝕毒霧,“驚邪雷”能震懾混亂的神魂衝擊。
他體內的雷元越發凝練,操控漸趨熟練。
但每一次銀白光芒亮起,對東辰而言都是一次無聲的酷刑。
他必須以更強的意誌壓製妖息,維係表麵的平靜,甚至還要在危急時刻動用微弱的空間秘術,替眾人化解避無可避的巨岩滾落或突然出現的能量裂縫。
這使得他的消耗遠超旁人,左臂的舊傷如同被點燃的炭火,灼痛連綿不絕。
更糟糕的是環境。
大地在“呼吸”,每一次“吸氣”都會形成吞噬性的巨大旋渦;
空中飄落的紫色邪雨,能侵蝕護體靈光,留下灼痛的印記。
那些扭曲的植物散發著迷惑心智的花粉……
東辰及眾人每一步都仿若踏在死亡邊緣。
在一個巨大古樹盤根錯節形成的狹小窄根喘息時,壓抑的氛圍蔓延,氣氛一度達到冰點。
雷彪用一塊乾淨的皮子仔細擦拭著他的骨矛,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東辰左臂緊束的、被獸皮包裹的舊傷位置——
那裡,似乎閃過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妖族獨有的溫潤光暈,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他沒作聲,隻是擦拭的動作慢了幾分。
阿蠻正幫小雷處理一道被邪雨灼傷的細小傷口,小雷指尖未散的細微電弧跳動了幾下。
靠在角落的東辰仿佛本能般將傷臂往陰影中更藏了藏,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雷彪的眼睛。
一名年長的遺族勇士,看著小雷手上跳躍的電弧,眼中充滿了敬畏與希望,打破沉默:“小雷……越來越像傳說中的……守護者了。他一定能對抗那深淵裡的東西。”
話語間,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掛著的一個磨損嚴重的獸牙圖騰,那是遺族勇士的象征。
東辰的目光落在那個獸牙圖騰上,瞳孔幾不可察地一縮。
那圖騰的樣式……
與他記憶中大皇子蕭崇曾經籠絡的,某個古老妖族的部落標誌極其相似。
雖然磨損嚴重,且獸牙形態有差異,但那核心的螺旋紋飾和幾個關鍵的刻畫轉折點,幾乎完全一樣。
一絲寒意從脊椎升起。
這些東荒遺族……
他們的先祖,是否曾與某個妖族部落有過密切交集?
若是自己妖族身份暴露,會不會立刻招致不死不休的仇恨?
與驅妖師後代同行的危險指數,再次飆升。
他閉上眼,調息恢複,內心卻翻江倒海。
九洲鼎微微震動,既是警示外界邪氣侵蝕加劇,也是提醒他體內妖息的壓製即將觸碰到極限。
箴言如枷鎖,圖騰如暗雷,歸途如刀山火海。
他對小雷力量的依賴與恐懼,對小雷本人的欣賞與責任,對自身處境的極度不安,以及對整個遺族潛在敵意的疑慮,交織成一張沉重無比的網。
他需要儘快做出抉擇。
曆經難以想象的艱辛,當彌漫天際的紫黑色邪雲越來越濃,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硫磺血腥味幾乎凝成實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