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李維緩緩退出養心殿,沉重殿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內裡的忙亂與絕望。
他走到殿外漢白玉回廊上,冰冷的風吹拂著他花白的胡須和官袍。
他憑欄而立,眺望遠處王都街景。
往日繁華喧囂的都市,此刻在他眼中卻蒙著一層衰敗的灰影,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與活力。
天空中稀稀落落的枯葉被蕭瑟秋風卷過,盤旋落下,更添幾分淒涼與蕭索。
王朝暗沉,日月無光。
風雨欲來,黑雲壓城。
國主傷勢已無力回天,這個消息或許能憑借嚴密封鎖和某些手段隱瞞一時,但絕瞞不了太久。
那些嗅覺靈敏、蟄伏在黑暗中的勢力,尤其是一統上京黑道、實力深不可測、野心勃勃的“鬼帝”,以及那個更加神秘莫測、連王朝都忌憚三分的“武勝十二樓總樓主”,絕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顛覆機會。
李維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鬱藥味、衰敗腐朽和初冬寒意的空氣,感到肩膀上的壓力重如千鈞,幾乎要將他這副老邁的身軀壓垮。
但他不能倒下。
他必須想辦法,在這最後的、最猛烈的狂風暴雨到來之前,為這個古老的王朝,為薛氏王族,儘可能多地保留下一絲元氣,保存下一顆能夠燎原的火種。
他下意識地抬頭,目光仿佛要穿越千山萬水,望向遙遠的北方。
不知為何,在這一片絕望的陰霾中,他腦海中竟閃過一個最近才傳來的一個名字,一個威震天下的少年——淩東辰。
那個年紀輕輕卻修為驚人、據說雖身負道傷,卻依然能夠力挽狂瀾、最終促成七脈歸一的鎮龍使……
倘若。
他此刻若在京都,興許可以力挽狂瀾於既倒……
但隨即,李維便用力搖了搖頭,將這絲不切實際的念頭狠狠壓下。
北疆與此地相隔萬裡,遠水救不了近火。
況且,那位鎮龍使與上京王朝似乎並無交情。
上京國的危機,終究隻能由上京人自己麵對。
隻是,麵對這即將到來的滔天巨浪,這艘千瘡百孔的破船,還能撐多久呢?
他心中沒有答案,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沉重與暗沉。
時間,在不同的地界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流速和色彩。
在北疆,時間是秋收的歡歌,是和平降臨的序曲,是充滿希望的新生;
而在上京國的核心地帶,時間卻化作了燃燒的戰火,是絕望的硝煙,是血色鋪就的悲慘篇章。
正如丞相李維所最擔憂、也最為確信的那樣。
儘管上京王朝動用了最強力的手段進行嚴密封鎖,但國主薛碧成第性命垂危、王朝的氣運加速崩解的消息,還是通過某些無孔不入的、隱秘至極的渠道,如同致命且無形的毒液般,迅速滲透而出,精準地傳到了那些一直如同禿鷲般暗中窺伺、等待時機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