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風停了,蟲鳴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聽雪小築之內。
唯一響起的,是長劍墜地的清脆哀鳴。
“當啷!”
聲音刺耳,砸在青石板上。
更像一柄重錘,狠狠敲在凝雪瑤的心口。
她的劍……脫手了。
那隻從幼年起便緊握劍柄。
縱使麵對生死也未曾鬆開過的手。
此刻卻因劇烈的顫抖,再也握不住它最忠誠的夥伴。
她怔怔地望著葉玄,雙唇翕動。
“我的劍心……沒有蒙塵?”
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重複著這句話。
這一句肯定,這一句近乎讚許的話語。
比世間任何雷霆神罰都更具毀滅性。
它輕而易舉地繞過了她所有的心防。
擊碎了她用絕望和冰冷鑄就的硬殼,直抵那片最柔軟、最迷茫的內核。
怒火熄滅了。
絕望退潮了。
餘下的,是無邊無際的茫然與空白。
她的身子晃了晃。
最後一絲力氣,隨著那股搏命的意誌一同煙消雲散。
回廊的陰影下,慕晚晴用手捂住嘴。
那雙風華絕代的鳳眸中,早已被駭然與淚水填滿。
她想過千百種結果。
想過葉玄身為宗主。
會龍顏大怒,會懲處雪瑤的忤逆,甚至會將其逐出宗門。
她準備好下跪,準備好乞求,準備好替女兒承受一切。
可她唯獨沒有想到這個。
他沒有責備。
他沒有懲罰。
他看著那個剛剛用劍指著他的女兒,說她的劍心,純粹無瑕。
他將所有的症結,所有的過錯,都歸於己身。
這個男人……
這個將她從深淵中撈起,執掌億萬生靈命運的男人。
此刻卻用自己的胸膛。
為她那叛逆的女兒,擋下了所有足以讓她道心崩潰的風暴。
一股濃烈到極致的愧疚。
夾雜著一股陌生的暖流,瞬間衝垮了她的心防。
葉玄動了。
他無視了地上的長劍,也無視了空氣中殘留的淩厲劍氣。
他一步步走向凝雪瑤。
步履不快,每一步卻都仿佛踏碎了空間的距離。
帶來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有一種同樣厚重的安全感。
他在她麵前站定。
目光溫潤,卻又帶著一種不容她逃避的霸道。他抬起手。
那溫熱而有力的指尖。
輕輕拂過她蒼白的臉頰,拭去那冰冷的淚痕。
“傻徒兒。”
他的聲音很低,那份責備裡,聽不出半分怒意,隻有濃濃的心疼。
“為師何時教過你,遇到問題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指尖觸碰肌膚的刹那,凝雪瑤渾身猛地一僵。
一股溫潤而浩瀚的暖流,宛如星河倒灌。
從他的指尖湧入她的體內。
那不是靈氣,那是一種充滿了生命與創造本源的至高力量。
混沌之氣。
它如同一條溫柔卻不可阻擋的天河,衝刷著她混亂的經脈。
那些正瘋狂暴走,撕裂她道基的靈力,瞬間被安撫,被馴服。
那些瀕臨破碎的經脈,在眨眼間就被滋養、修複。
撕心裂肺的痛苦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與安寧。
極致的痛苦與極致的安逸瞬間切換,讓她再也支撐不住。
雙腿一軟,整個人便要向冰冷的地麵倒去。
她沒有摔倒。
一隻強有力的臂膀,攬住了她的腰。
將她帶入一個寬闊而堅實的懷抱。
這個懷抱,不帶一絲情欲。
它像山嶽庇護著風雨中的幼苗,像蒼穹包容著無垠的大地。
充滿了無儘的包容、力量,以及一種沉默的承諾。
凝雪瑤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那獨屬於他的氣息將她籠罩。
那個折磨得她幾近瘋魔的心結。
雖然沒有消失,卻不再是穿心刺骨的利刃。
它隻是靜靜地待在那裡,被一股遠超它力量的洪流,牢牢鎮壓。
葉玄抱著懷中的弟子,目光掃過她顫抖的背影,隨即轉向那個僵在原地的女人。
“晚晴,你也過來。”
聲音平靜,並非命令,卻蘊含著讓人無法拒絕的份量。
慕晚晴嬌軀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