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小築內,萬籟俱寂。
盛夏的夜晚,本該蟲鳴陣陣,暖風和煦。
此地卻如同陷入了極北寒冬。
庭院中那些珍奇的仙葩靈草,竟都掛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這不是法術,更非陣法。
這是一種源自心境的冰封,是絕望與迷茫外泄,扭曲了現實。
庭院中央,一道白衣身影,正在機械地揮舞著手中的靈劍。
劍招精妙絕倫,每一式都堪稱劍道教科書,卻毫無靈性,充滿了死寂與痛苦。
她的劍,在哭泣。
凝雪瑤的修為已至煉虛巔峰,可周身氣息卻紊亂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走火入魔,道基崩毀。
葉玄的混沌重瞳,輕易穿透了這層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看見了,在不遠處月下回廊的陰影裡,一道同樣身著宮裝的美婦身影,正默默佇立。
是慕晚晴。
她就那樣站著。
看著女兒在痛苦中掙紮的背影。
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上,寫滿了心疼、愧疚,以及深深的無力與不知所措。
葉玄的出現,打破了這死寂的平衡。
他一步踏入庭院。
腳下那層堅硬的寒霜。
在他落足的瞬間。
便如春雪遇陽,悄無聲息地消融,重新露出地麵青翠的石板。
“錚!”
凝雪瑤練劍的動作猛然一僵,長劍發出一聲哀鳴。
她沒有回頭,聲音卻先傳了過來,冰冷得像是萬年不化的玄冰。
“師尊。”
這兩個字,明明是世間最親近的稱呼之一。
此刻卻被她念出了一種刻意的、仿佛要割裂一切的疏離。
“雪瑤……”
陰影中的慕晚晴走了出來,看到葉玄,絕美的臉上神情無比複雜。
她張了張嘴,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最終卻隻化作了三個字,低聲喚道:
“葉……葉公子。”
在女兒麵前,她不敢流露出絲毫的親近,甚至連稱呼都變得如此生分。
這聲“葉公子”,如同一根尖刺,狠狠紮進了凝雪瑤的心裡。
她握劍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關節發白,周身那本就失控的劍意,瞬間開始瘋狂地嗡鳴!
“嗤……嗤嗤……”
無形的淩厲氣息割裂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庭院中,一棵老梅樹的枝乾上,瞬間被切割出數十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葉玄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明白,這對曆經坎坷的母女,以及她們與自己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個死結。
一個用任何蒼白的解釋與言語,都無法解開的死結。
任何辯解,都隻會火上澆油。
他沒有說話,隻是緩步上前。
他的腳步很輕。
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某種天地至理的節點上。
那股無形的韻律擴散開來。
竟是強行撫平了凝雪瑤周身暴走的劍意,讓那刺耳的嗡鳴聲,漸漸平息。
凝雪瑤終於緩緩轉過身。
她那雙曾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卻又帶著一種決絕的、玉石俱焚的鋒芒。
她死死地盯著葉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師尊,我母親……和你的關係,究竟是什麼?”
這句質問,如同一柄最鋒利的劍,撕開了所有偽裝,直刺問題的核心。
整個聽雪小築的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雪瑤!”
慕晚晴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嬌軀控製不住地一顫,她幾乎是厲聲喝道:
“住口!不得對你師尊如此無禮!”
她的反應太過激烈。
既是在維護葉玄的尊嚴,更是在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慌與恐懼。
“母親!”
凝雪瑤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抑製的哭腔與嘶吼。
她望向自己的母親,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您讓我如何自處?!”
“一邊,是我自入門起,便視若天神,敬若父親的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