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大家各自散去。第二天早操結束後,米老師又把我和三位女生留了下來。
第三天早晨,隻剩下我和吳二妮兩個人了,米老師說讓我們倆搭配學演個文藝節目,節目的男女主角是張愛文和李愛武,是兩個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和地主鬥爭的故事,地主由七年級的學生王金平扮演。
那一段時間,我老娘在村裡很是得意,畢竟從人和村選了十幾個女孩子,就我一個男孩,我老娘覺得米老師這是在給我選媳婦呢,我家的媳婦就要從這些女孩子裡選了。
節目很好,但我覺得吳二妮太靦腆了,我們沒有排練過,結果在全校文藝彙演時,她忘詞了好幾次,我也忘詞了,這個節目就沒能參加新砦公社的文藝彙演。
大約在我上五年級的時候,老娘沒有從那十幾個女孩子裡給我選個媳婦,卻有人來提親了,說的是住在人和小學後麵的劉增全家的二閨女。
老娘對我廣晴姨說:“我的天哪,要是娶了劉家的二閨女,那閨女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我兒子不得被她欺負一輩子啊。不過也有好處,那閨女人高馬大,乾活是把好手,在外麵隻有她欺負彆人的份。”我啥也不懂,說道:“我知道劉二妮,她潑得很,我可吵不過她,我也不要媳婦。”
我廣晴姨笑著說道:“當年,俺嬸子不願意姐夫和黃大妮的婚事,就是嫌黃大妮潑,我這大外甥怎麼又走了他爹的老路呢。”
我老娘笑起來:“還是換個新路好,你姐夫換了一個又一個,還不是找到了我這個旺夫的,他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我老娘一臉自豪,轉身對我說:“你兩個大舅都是十四歲結婚,就是看不上劉家的閨女也沒啥,你結婚也快,我先給你尋摸著占下,看著人和村周圈的閨女,我可是已經給你看好了義和村的朱家閨女。還是咱家好,村裡的孩子多了去了,老光棍也不少,咋就有人這麼早就看上我這小學還沒畢業的兒子了呢?這要是還在解放前,我還不馬上備好彩禮去兒媳家給你定親,我非要你在十四歲前結婚不可,哈哈哈。”
我廣晴姨接著說:“我看我大外甥行,咱廣中哥十六歲當爹,我大外甥還不要比他大舅都要早當爹。”
但是,也很快,我老娘就沒有這個想法了,她覺得她兒子能找更好的媳婦了,她看上的那兩個人和村的閨女,她慢慢覺得配不上自己的兒子了。
在學校和村裡,同學們傳言,教化學的魏老師扒了哪個女老師的褲子,啪啪拍著她。大家嘻嘻哈哈,一遍遍演繹著。那時,人和村確實沒有啥樂子,大家都閒得難受。
我的同學經常在人南村的穀玉英同學麵前叫我的名字,穀玉英這時就會臉紅,好像默認了似的,還常常偷看我。其實在班裡,我也有喜歡的女孩子,她叫蘇秀珍,住在村西頭,她長得很白很秀氣,就是不和我說話。有一次上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被她惹惱了,我就借故和她打起來,我騎在她身上,她怎麼掙紮都起不來。後來老師進來,笑著把我拉起來,也並沒有凶我,隻是讓我們各自坐回去。從那以後,每次蘇秀珍見到我,老遠就會扭著身子走開。
有一天,學校新來了一個女同學,她穿著大城市的衣服,很洋氣,在隔壁班。每到快下課的時候,她就給同學們跳舞看,也引得其他班的同學趴在門口看。據說,她是從外地來的,她爸爸還在外地的煤礦上班。
再次開學後,學生進行了混編,那時大多是男女同學挨著坐,我竟然和那個會跳舞的同學編成了同桌,她叫杜素素,不過這時她不跳舞了。在和她同桌的半年時間裡,我覺得她是我小學時代最好的女同學,脾氣、性格都好,學習也好。有一次,我到人南去找穀傳亮玩,穀傳亮跟我說:“你知道嗎?咱班的杜素素和王二羔鑽進柴禾垛了,他倆還脫了衣服。”我當時覺得穀傳亮很可惡。後來,我離開人和小學後,就再也沒見過杜素素,聽說她嫁給了人南村的某個人。
我記得很清楚,楊全龍老師曾經說過,這個校園裡的孩子,他就看好王大寶和我將來有出息,結果我沒混出個名堂,王大寶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他初中畢業就在家種地,很早就結婚,他媳婦比他大好幾歲,很漂亮,很快,糖葫蘆串樣就給他生了四個孩子。
後來,楊全龍老師當過人和小學的校長,穀銘義老師到新砦中學當過校長。
我的啟蒙老師是馬老師,因為他皮膚黑,大家都叫他馬黑子。他是個很嚴厲的人,但對我還不錯,我也不怕他。
到二年級的時候,我的老師換成了剛剛高中畢業的劉英秀老師。那時劉老師很年輕,臉蛋紅紅圓圓的,齊耳短發,大眼睛。每次上新課的時候,她教完大家後,就把我叫到黑板前,讓我領著大家一遍一遍地念,她則悠閒地坐在旁邊。這讓我很厭煩,但也沒辦法。在我眼裡,她就像個親切的大姐姐。
我離開學校前的語文老師是穀銘義老師,他很有文采,朗誦起來聲音洪亮,充滿激情。他的字也寫得很好,毛筆字、鋼筆字都很棒,讓我非常羨慕。我曾經想跟著他學寫字,就默默地模仿他。後來我離開人和小學後,語文老師要求寫字更規矩,我就又恢複了原來的寫法。他還跟我們說,要寫好作文,就要有豐富的詞彙量。為此我在看一本小說的時候,還把上麵的好詞摘抄下來。
在學校裡,最讓我難忘的是小姨給我理發。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理發,都是小姨叫我,把我喊到老師辦公室給我理發。小姨有一個理發推子,保養得很好,黑黝黝白亮亮的,用一大塊灰布包著。給我理發的時候,就把那塊布圍在我的脖子上。我想,不隻是我和弟弟,就連我的幾個表哥,也是小姨給理發。多年以後,我到外麵上學,每到假期回家,小姨還是會給我理發,理得很短很短。在學校長了一學期的頭發,我就梳著分頭,頭發耷拉到肩膀,一副很文藝的樣子,但每次返校時又剪成了板寸。小姨給我理發的時候,幾個女老師看著小姨給我理發,嘻嘻哈哈地說著話,也有拉著自己的孩子來蹭理發的。我永遠忘不了小姨給我理發的那些日子。
隨著年級的升高,班上的大孩子越來越多,還有很多留級的。學習不好的學生,升不了級,跟不上課,就留級了。這些大孩子不學習,差不多就是玩。那時我就經常和大幾歲的昌順、大林一起玩,我們偷過人家的蘋果,也偷過人家的豆腐。
我上小學的時候,在小夥伴中也算是個孩子王,特彆是在村子的西北角,有很多人跟著我玩,其中還有幾個比我年紀大的。那時,我們總能找到好玩的事,經常去搗馬蜂窩,這可算得上是最刺激的活動了。我特彆擅長爬樹,不管樹有多粗多高,我都能蹭蹭地爬上去。
那年冬天,放學從學校門口出來後,我聽到關坑西沿的大楊樹上烏鴉不停地叫。我看了看說:“叫得真煩人,我要把它搗下來。”我沿著冰冰走到坑西沿,脫掉棉襖就開始往樹上爬。我越爬越高,烏鴉感覺到了危險,在我頭頂呱呱大叫著盤旋。這時,一隻小烏鴉受到驚嚇,從窩裡俯衝而下,落到地上。劉老師看見我,大聲喊我下來,我隻好慢慢地從樹上爬了下來。
等我回到坑東沿的時候,我搗下來的小烏鴉已經被劉平軍撿走了。我跑著追上他,跟他索要。他比我大五六歲,平時就很蠻橫,當然不肯給我,還說:“我撿到的,就是我的。”我也不甘示弱,說道:“你有本事再撿一個試試,你要是能爬到我剛才爬的那棵樹上,那才算你有本事。你撿到的就是你的?那要是你撿到我丟的一塊錢,被我看見了,難道還是你的?你不給我也沒關係,那我就到你家去,在你家吃飯。”劉平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把烏鴉托在手上,就在遞給我的一瞬間,小烏鴉翅膀顫動,竟然淩空飛走了。
在農村就是這樣,不能總是忍氣吞聲,我們不欺負彆人,但也不能被彆人欺負,而且最好還要有點策略。
我回到家後,老娘早就聽說了我的事,把我狠狠地數落一頓,說哪有去搗烏鴉窩的,烏鴉又不吉利,還爬那麼高的樹,就是抓到小烏鴉,也不能拿到家裡來,要是被她看見,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第二天回到學校,劉老師又把我數落了一番。後來,恢複高考後,劉老師考上了一所中專,畢業後又回到人和小學。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嫁給了村裡的劉衍生,大家都覺得很驚訝,說是她嫁給了愛情。
不得不說,在人和小學的時光鍛煉了我的體魄和膽略,也讓我見識到了人和村裡的許多人和事。
在人和小學,我那一屆的二十多個同學中,隻有我一個人參加高考並考上了大學。
我覺得,老爸當年把我帶到縣城去上學,這是一個無比英明的決定,這個決定猶如一把神奇的鑰匙,開啟了我人生新的大門。它不僅僅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更是從根本上改寫了我的命運走向。當然,待在人和村的人,還是以自己的方式活著,人的一生,對於命運和幸福,也有著多種定義。人和村的人一代代繁衍,我也隻是活成了我自己。
人和小學給我留下了許多難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