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是我祖父。”沈岩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他年輕時,也是個珠寶匠人。”
賀婉晴的眼神變了。
那層包裹著她的冰冷外殼,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一輩子都在跟金銀打交道,但他說,最珍貴的不是材料,是人心和手藝。”
沈岩輕輕撫摸著那張老舊的照片,眼神裡流露出一抹真實的懷念。
這照片是真的。
是他讓吳雅從老家沈宅的舊相冊裡找出來的。
照片上的人,也確實是他的祖父。
隻不過,祖父不是珠寶匠人,而是一個木匠。
但那份屬於匠人的專注和精神,是相通的。
“可惜,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懂這個了。”賀婉
晴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快消時代,一切都講究效率和成本。”
“手藝,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
她的話裡,藏著對家族品牌即將沒落的深深不甘。
“不。”沈岩搖了搖頭。
“手藝不會不值錢,隻是懂的人少了。”
他將手中的書,封麵朝向賀婉晴。
“當一種技藝被遺忘時,它的價值,反而會變成無價。”
《佛羅倫薩的失落印記》。
賀婉晴的目光,被那個書名牢牢吸住了。
這本書她知道。
是研究文藝複興時期金匠工藝最權威,也最生僻的著作之一。
她找了很久,都隻在圖書館的檔案裡見過影印本。
一個會看這種書的人,一個同樣擁有匠人祖父的人,一個會在周五下午出現在這裡探望長輩的人。
所有的元素組合在一起,讓她心中的警惕,不自覺地消散了大半。
“你……也喜歡這個?”她試探性地問道。
“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敬畏。”沈岩合上書。
“我祖父常說,每一件用心打磨的作品,都有靈魂。”
“這句話,我外公也說過。”賀婉晴脫口而出。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
她對外人,從不輕易袒露心聲。
“看來,我們都是被老一輩手藝人熏陶過的孩子。”沈岩笑了笑,笑容溫和而真誠。
他沒有追問她外公的事,也沒有試圖拉近關係。
他隻是恰到好處地收回了話題。
“時間不早了,我該告辭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他微微頷首,禮貌而疏離。
然後,他轉身,乾脆利落地離開。
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留下任何聯係方式。
像一陣清風,來過,又走了。
賀婉晴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花房門口的背影,怔怔出神。
她低頭看了看那叢山茶花。
不知為何,心中那塊壓抑許久的巨石,似乎被撬動了一角。
這個姓沈的男人,很特彆。
他身上沒有港城那些商人急功近利的銅臭味。
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他懂她。
甚至比她身邊那些所謂的親人,更懂她內心深處的那份堅持和孤傲。
這一切,是巧合嗎?
賀婉晴皺了皺眉。
或許吧。
她寧願相信,這是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命運給予的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