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剛剛漫過天際，方青青推開玻璃門時，掛在簷角的風鈴發出清脆聲響。林曉曉正在餐廳門口來回踱步，漆皮短靴在地磚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就知道你會遲到。"林曉曉把手機屏幕懟到方青青麵前，鑲著水鑽的美甲在1807的數字上點了點，"說好六點整，你．"
"地鐵人多，擠不上。"方青青把帆布包往卡座裡一扔，深灰色衛衣蹭到椅背上的霓虹燈帶，"再說你哪次約飯準時過？上周在日料店……"
"打住！"林曉曉抓起菜單擋住臉，栗色卷發在暖光下泛著蜜糖般的光澤，"今天我請客總行了吧？聽說這家新開的音樂餐廳．.."
侍應生端來的檸檬水在桌麵上凝出水霧。方青青望著落地窗外漸次亮起的街燈，忽然注意到斜對角那桌客人正在頻繁查看手機，穿西裝的男人已經第三次起身朝外張望。後廚飄來的香草烤雞氣味裡，隱約混進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
餐桌上，侍應生把菜一一端上。
沙拉炸雞在油鍋中翻騰，金黃麵衣逐漸膨脹成蜂窩狀盔甲。指尖觸及酥殼的瞬間，細碎脆片如初雪簌簌墜落，露出蒸汽嫋嫋的瑩白雞肉。羽衣甘藍裹著檸檬酸奶醬，紫甘藍絲與櫻桃番茄在瓷盤上鋪就彩虹地毯，酸甜汁水恰到好處地中和了油炸的厚重。
海鮮焗飯在烤箱裡進行最後蛻變，馬蘇裡拉芝士融化成金色岩漿。青口貝張開的殼中含著奶白色汁，魚圈成可愛的螺旋，三文魚塊邊緣微焦的部位泛著琥珀光澤。當餐勺破開焦香芝士層，藏紅花染就的米粒裹挾著海鮮精華，混合帕瑪森乾酪的鹹香在舌麵鋪開層層浪湧。
牛排的野性之美在齒間綻放，黑胡椒顆粒在咀嚼中釋放辛香地雷，迷迭香的氣息從鼻腔直抵大腦皮層。七分熟牛肉纖維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張力，如同頂級絲綢劃過味蕾，肉汁混合骨髓的濃醇在口腔形成微型風暴。搭配的炭烤蘆筍尖掛著薄鹽，植物清甜恰似暴風雨後的第一縷陽光。
炸雞的暴力美學在唇齒間上演華麗爆破，脆殼碎裂聲清晰可聞如同微型地震。醃製十二小時的雞腿肉滲出混合蒜香與奶香的汁水，與生俱來的禽類鮮甜在油炸魔法中升華。當油膩感即將越過臨界點時，冰鎮羅馬生菜立刻送來阿爾卑斯山泉般的清涼，葡萄柚瓣在齒間迸射的酸爽如同按下味覺重啟鍵。
煽飯的海洋饋贈在勺間流淌，藏紅花賦予每粒米飯太陽碎金般的光澤。扇貝柱如凝脂在舌尖融化，蝦仁彈跳的脆感與芝士的綿密形成雙重奏。烤箱烘烤濃縮的海鮮原汁滲入米芯，帕爾瑪火腿碎在溫熱中舒展鹹鮮，羅勒碎葉突然閃現的清香宛若愛琴海拂過的晚風。
焦糖化反應的魔法仍在持續，牛排邊緣的脂肪層在餘溫中變得透明。炸雞脆皮與沙拉醬汁在盤中畫出抽象派油畫，海鮮芝士在陶瓷烤碗裡咕嘟著最後的樂章。三種截然不同的美味在餐桌上達成奇妙平衡，如同管弦樂、電子樂與民謠的跨界合台在味蕾的舞台上完成了一場關於幸福的味覺論證。
"你聞到沒有？"方青青突然壓低聲音。
林曉曉正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補口紅，聞言抽了抽鼻子："檀香木調的尾調？我今天換的這支新買的香水。”
“是燒焦的味道。”方青青心裡莫名不安，推開麵前的海鮮焗飯，不鏽鋼餐叉在瓷盤上劃出刺耳聲響。整間餐廳忽然暗了半秒，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月球燈明明滅滅，牆角的應急指示燈泛起幽幽綠光。
她們結賬時發現收銀係統癱瘓，經理擦著汗解釋電路故障。穿過商場中庭時，方青青抬頭望向穹頂玻璃，濃稠的夜色裡飄著幾縷灰白絮狀物，像被撕碎的羽絨服內膽。
"下雪了？"林曉曉伸手去接，指立刻染上墨漬般的灰黑。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集體失靈，車流在交警急促的哨聲中艱難蠕動。轉過街角的瞬間，方青青突然拽住林曉曉的挎包鏈條，“我感覺不舒服，我們回宿舍吧。”
“走著～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惡補啦？”林曉曉笑著就拉著方青青的手往地鐵站走去……
三公裡外的夜空正在燃燒。
赤紅火光如同地獄伸出的舌頭，舔舐著整片居民區。濃煙形成巨大的黑色傘蓋，將月光吞噬殆儘。此起彼伏的警笛聲中，逃出來的人群像被搗毀蟻穴的工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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