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醒,走廊儘頭的教室已亮起暖黃燈火。
玻璃窗凝著細密霜花,似有人用銀針繡滿羽毛與藤蔓,指尖輕觸便洇開濕潤的冰痕。兩排課桌擺成新月狀,紅絲帶纏椅背簌簌抖落幾粒彩紙,被地暖烘成翩躚的蝶。
窗外碎銀般的雪塵正簌簌墜落,遠處路燈在混沌天幕下暈開毛茸茸的光圈。
黑板報上"歡迎新同學"的立體字沾著奶白霧氣,粉筆槽裡躺著未拆封的蠟筆,像一匣沉睡的彩虹。
有人將折紙雪花懸在吊燈下,晃動的影子便與窗外真雪重疊成雙重夢境。
暖氣片發出細小的嗡鳴,融化著窗欞靈邊緣的薄霜。
方青青把最後一串彩燈繞在黑板報的"歡迎新同學"字樣上,暖黃光暈裡漂浮著細小的彩色紙屑。
"他們來啦!"林曉曉突然撞進教室門,栗色蛋卷頭上沾著雪粒。
原本喧鬨的教室瞬間安靜,暖氣片發出輕微的嗡鳴。
走廊傳來雪地靴碾過薄冰的咯吱聲,零星
笑語撞碎在空曠的樓梯間。
方青青轉頭時,正看見三抹修長的影子斜斜投在走廊瓷磚上。
最後一顆氣球升上穹頂時,東邊天際恰好裂開一線魚肚白,霜花開始化作蜿蜒的溪流,而雪仍在落,溫柔掩埋了昨夜清掃出的小徑。
教室門被推開的刹那,所有光線都湧向那道鉑金色身影。
少年淺金色的睫毛掀起時,仿佛有碎鑽在冰藍虹膜上簌簌剝落,古希臘雕塑般陡峭的鼻梁將陰影切割成利落的幾何圖形。
他側頭整理領口時,後頸皮膚在日光燈下泛起冷銀光澤,如同博物館裡陳列的秘銀盔甲,而蜷曲的發梢卻流淌著液態黃金的暖調。眉骨與顴骨構成鋒利折角,下頜線像是用威尼斯玻璃刀精心裁切而成。
當那張被北歐風雪雕刻的麵孔轉向人群時,連呼吸聲都凝結成冰晶墜地——某種不屬於東方骨相的銳利美感正從他微陷的眼窩裡滲出來,混合著哥特式教堂彩窗投下的冷調聖光。
跟在他身後的女生戴著墨鏡,銀色長發在腦後綰成希臘式發髻,露出的下頜線條如月光雕琢。
最後的高個子男生低著頭,黑色衛衣兜帽遮住大半張臉,但當他抬頭嗅了嗅空氣時,方青青居然看見了他與阿奇同款的犬齒閃過寒光。
"大家好,我叫海德斯。"金發男生開口時,暖氣突然發出"哢嗒"異響。
方青青手指猛地攥緊窗台上的槲寄生——方才那一瞬,她分明看見男生瞳孔深處躍動的幽藍火焰。
林曉曉已經舉著自拍杆擠到新生麵前:"梅蒂同學為什麼要戴墨鏡呀?"
銀發女生微微一笑,指尖輕推鏡框,說著不大流利的普通話:"視網膜敏感症。"
她聲音像豎琴最低的那根弦,方青青忽然感覺口袋裡的桃木劍鑰匙扣微微發燙。
歡迎會正式開始後,班長搬出早就準備好的破冰遊戲。
當"海德斯"與"瑟柏"的名字被寫在黑板上時,方青青注意到教室角落的綠蘿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她假裝整理氣球靠近窗台,袖中符紙無聲燃起——死亡氣息比太平間停屍房還要濃鬱,卻詭異地纏繞在三個新生周圍。
"青青快過來!"林曉曉拽著她加入你畫我猜的隊伍。
輪到黑兜帽男生時,他在白板上畫了三個猙獰的狗頭。
小美脫口而出:"地獄三頭犬!"教室裡爆發出笑聲,瑟柏卻突然轉頭看她,猩紅舌尖舔過虎牙:"真聰明。"
晨光穿過結霜的玻璃,在暖氣片斷續的歎息裡碎成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