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
張承誌教授的口中,如同夢囈般,吐出了這三個字。
他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源自於靈魂深處的、巨大的激動。
作為一名將畢生都奉獻給了唐史研究的學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
那是大唐的威嚴,是盛世的象征,是萬國來朝的起點,是那個時代,華夏文明投向世界的、最為璀璨奪目的一道光!
他曾在無數的典籍、圖紙、殘垣斷壁中,苦苦地追尋、想象過它的模樣。可當它,就這麼真實不虛地、巍峨地、矗立在自己眼前時,張承誌才發現,自己所有的想象力,都顯得那麼的貧瘠。
“老師……我們……我們真的……看到含元殿了……”
他身旁的一位博士生,聲音帶著哭腔。
眼前的景象,已經徹底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那不是模型,不是cg,不是任何現代科技能夠輕易複製的幻影。
是陽光下,那琉璃瓦反射出的、令人目眩神迷的七彩光暈。
是那高聳的殿宇之上,鬥拱層疊,飛簷翹角,勾勒出的、雄渾而又飄逸的、屬於大唐的完美天際線。
是那股哪怕隔著遙遠的距離,依舊能感受到的、撲麵而來的、屬於帝國心臟的、磅礴氣勢!
承天門前,數千名遊客,此刻都和張承誌師生一樣,陷入了一種集體失語的狀態。
所有人都仰著頭,如同朝聖者一般,凝望著那座隻存在於史書與傳說中的神聖宮殿。
震撼,敬畏,與有榮焉。
“太……太壯觀了……”
“這就是大明宮嗎?我感覺我腿都是軟的……這真的是人能造出來的東西嗎?”
“可惜啊……隻能在外麵看看。皇城禁地,肯定不讓進的。”
“是啊,能在外麵看一眼,已經不虛此行了。要是能進去……我靠,我能吹一輩子!”
人群中,充滿了類似的、壓抑著聲音的感歎與議論。
是啊,皇城禁地,天子居所。
能在這承天門外,一窺其雄姿,已是天大的幸事,又怎敢奢求,能踏入其中?
張承誌教授的臉上,也充滿了這種極致的震撼與極致的遺憾。他多想,多想能再走近一點,哪怕隻是去觸摸一下那高大的宮牆,去感受一下那份獨屬於曆史的、冰冷的質感。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森嚴的、披著明光鎧的守衛,那高大的、緊閉的承天門,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這麼以為的時候。
“吱——呀——”
一聲沉重、悠長、仿佛能碾碎人骨頭的摩擦聲,毫無征兆地,響徹了整個廣場。
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數千雙眼睛,齊刷刷地,投向了那聲音的來源。
隻見那扇他們認為絕不可能為自己打開的、威嚴的承天門,此刻,竟在一隊士兵的合力推動下,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陽光,從那縫隙中,迫不及待地湧入,在地麵上,拉出了一道筆直的、金色的光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要做什麼?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一位身穿緋色圓領袍衫、頭戴黑色璞頭、麵白無須的中年人,手持一卷明黃色的卷軸,從那門縫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的步伐,不急不緩,卻帶著一種久居宮廷的、獨特的儀態。他的眼神,平靜地掃過門外那黑壓壓的人群,沒有絲毫的波瀾,仿佛眼前這數千人,與路邊的幾棵樹,並無區彆。
“是……是中官!”太監在唐代的稱呼之一)
張承誌教授,瞬間就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他身後的那四位學生,更是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那中官,在兩隊手持長戟的衛士的護衛下,走到了門前最高的一級台階上,站定。
他清了清嗓子,那聲音,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獨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聖人有詔——”
轟!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聖!聖人?哪個聖人?”
“還能是哪個!肯定是那位啊!我的天,這是……這是要發聖旨嗎?”
“我靠!我靠!快錄像!快錄像!這輩子還能親眼見到聖旨?!”
與普通遊客那純粹的、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興奮不同,張承誌教授的心,在這一刻,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
聖人!
在唐代,能被稱為“聖人”的,隻有一人!
那就是,當朝天子!
不等他從這巨大的信息量中反應過來,那中官,已經緩緩地,展開了手中的卷軸。
“門下……朕聞,國有四維,禮義廉恥……今見城外,有諸多海內名士,飽學之士,駐足不前。朕心甚慰,亦甚好奇。故,特開承天之門,邀諸位,入殿一敘,共論國是。凡自認胸有丘壑、腹有良謀者,皆可入內。欽此。”
中官那帶著獨特韻律的、半文半白的宣告,回蕩在寂靜的廣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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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重磅炸彈,在人群中,炸開了一個又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
短暫的、死一般的寂靜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