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江南煙雨”終了,眾人酒足飯飽,臉上都帶著滿足的微醺,斜斜地靠在舒適的椅背上,享受著這難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愜意。
窗外,夜色愈發深沉。遠帆湖上升起的薄霧,在水鄉璀璨燈火的映照下,化作一片流動的、五彩的輕紗,讓遠處的亭台樓閣都變得如夢似幻,宛如仙境。
就在這酒酣耳熱、賓主儘歡的時刻,包廂的門被再次無聲地推開。
先進來的,並非是收拾餐具的侍女,而是一位身穿淡雅鵝黃色襦裙、懷抱一架古琴的女子。
她身形纖細,眉眼如畫,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既不疏離也不過分熱情的恬靜微笑。
她走到包廂一側早已備好的矮榻前,緩緩跪坐,將那張琴身呈現出溫潤栗殼色的古琴,輕放在膝上。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仿佛她本人,就是這寧靜夜色的一部分。
專家們的交談聲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好奇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中年管事適時地出現在門口,對著眾人躬身一禮,微笑道:“諸位先生,酒已儘,菜已空,但良夜未央,雅興正濃。特請來我們船上最好的琴師,為諸位先生,彈奏一曲《梅花三弄》,以助茶興,不知可否?”
“好好好!求之不得!”李敬同教授第一個撫掌讚歎。
清冷的、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玉石般的琴音,隨即便從那女子的指尖緩緩流淌而出。
沒有慷慨激昂,沒有殺伐之氣,那琴聲清越、悠遠,帶著一絲梅花獨有的、淩霜傲雪的孤高與芬芳,瞬間便洗去了眾人心中因酒食而起的最後一絲燥熱,讓人心神為之一清。
伴隨著這悠揚的琴音,另一隊侍女捧著一套更為考究的白瓷茶具,悄然步入。
為首的侍女手中,捧著一個密封的、由景德鎮官窯燒製的青花瓷罐,罐身繪著一幅疏朗的“寒江獨釣圖”。
她走到餐桌中央,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揭開了罐蓋。
一股難以言喻的、極致的清香,瞬間從那小小的罐口中逸散而出,迅速充滿了整個包廂。
那並非是龍井的豆香,也非碧螺春的花果香,而是一種更為奇特的、混雜了雪鬆的清冽、蘭花的幽遠、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如同冬日暖陽般甘甜的複合香氣。僅僅是聞著,就讓人感覺五臟六腑都為之舒展。
“這……這是何種名茶?老朽自問品茶無數,卻從未聞過如此奇特的香氣。”一位對茶道頗有研究的專家,忍不住開口問道。
劉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獨屬於主人家的、小小的得意。
“先生有所不知,”他笑著,親自拿起茶則,從罐中取出一撮茶葉,展示給眾人,“此茶,非凡品,乃是我們青瑤山莊,獨有的‘青瑤飄雪’。”
專家們立刻湊上前去,隻見那白色的茶則之上,茶葉的形態也極為奇特。葉片蜷曲,色澤墨綠,上麵卻覆蓋著一層細密的、銀白色的茸毛,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宛如寒冬清晨,落在鬆針之上的第一場初雪。
“此茶,乃是我們山莊的農科專家,將福建武夷山的大紅袍母樹,與蜀地蒙頂山的甘露茶種,通過生物技術進行嫁接,再移植到我們青瑤山莊後山,那片終年雲霧繚繞、由山泉水灌溉的專屬茶園之中,培育了整整一年,方才得到的第一批成品。”
劉楚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自豪。
“它既有岩茶的醇厚風骨,又有綠茶的鮮爽回甘,因其形如鬆針覆雪,故名‘青瑤飄雪’。產量極低,至今,也未曾對外售賣過一兩。今日,特意取出,請諸位先生,品鑒一二。”
這番話,讓在座的專家們,心中都是微微一凜。
這杯茶,喝的,已經不僅僅是味道了。
喝的,是這份獨一無二的“稀缺”,更是主人家,那份不言而喻的、至高的“禮遇”。
侍女用溫熱的山泉水,衝泡出第一道茶湯。琥珀色的茶湯被依次注入眾人麵前小巧的聞香杯中,那股清冽的香氣變得愈發濃鬱。眾人學著品茶的規矩,先聞其香,再觀其色,最後才將茶湯送入口中。
茶湯入口,是一種極為溫潤的醇厚,緊接著,一股強烈的、如同雪水融化般的甘甜,在舌根處猛然炸開,那股清新的蘭花香氣,則直衝天靈蓋。咽下之後,口中依舊餘香嫋嫋,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