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十二月初三,文華殿上,鎏金獸首香爐在禦案上吞吐青煙,朱厚照指尖劃過《周禮·考工記》泛黃的書頁,目光掃過丹墀下分列的九卿。昨日早朝劉瑾倒台的餘波尚未消散,殿內彌漫著比炭火更灼人的緊張氣息。
「陛下,」戶部尚書王瓊率先出列,神情局促,「昨兒考工院呈來的《匠作條陳》,臣以為「匠班銀」試點需從長計議……」
「王尚書且慢,」朱厚照抬手打斷,「朕聽聞你府上的庖廚是輪班匠?」
王瓊一怔,額角沁出冷汗:「回陛下,確是應天府的……」
「既是輪班匠,」朱厚照翻開《大明會典》,「按洪武二十六年例,每年需赴京服役三月。可朕聽說,你府上的庖廚已在京城待了五年?」
殿內響起低低的私語。楊廷和捋須道:「陛下明鑒,輪班匠逃亡之風日盛,江南織工去年竟有三成未到京應役。」他展開《匠戶逃亡奏疏》,「臣等查過,逃亡匠戶多流入私窯,或被藩王招募,究其根本,實因「役重銀貴」所致。」
朱厚照適時舉起《天工開物》翰林院刊印本——扉頁「文淵閣藏」印鑒清晰,「朕命翰林翻檢內庫,得宋應星《天工開物》抄本,內載「鬆煙墨驗銅法」。」他翻開「冶銅」篇,指節敲過「鉛砂遇墨顯青斑」圖示,「此書成於萬曆年間,卻與《夢溪筆談》「以墨試金」法相通,足見驗銅之術乃古今共通的「格物」之道。今匠戶困於徭役,何談「格物致知」?」
「陛下,」王瓊急道,「匠戶世役乃太祖定製,若開納銀先例,且不說「以銀代役」有違祖製,單是納銀標準便難以服眾!」
「哦?」朱厚照挑眉,「王尚書以為,多少銀兩相宜?」
王瓊一咬牙:「至多……年納銀一錢!」
「一錢?」朱厚照冷笑,擲出《江南織工收入密報》,「據錦衣衛查訪,江南私坊織工月賺五錢,年入六兩白銀,納銀三錢不過半月收入,何談「難以服眾」?」他轉向楊廷和,「楊愛卿,你說呢?」
楊廷和趁機出列:「陛下,臣建議「匠班銀」分等而治:輪班匠年納銀三錢,住坐匠減半,且允許以精鐵、硫磺等實物折抵。」他展開《匠班銀試算疏》,「如此,既比嘉靖朝「四錢五分」輕徭,又可激勵匠人專精技藝。」
朱厚照頷首:「準奏。即日起,山西陽城鐵廠、江南織染局歸考工院直管,輪班匠年納銀三錢,住坐匠一錢五分,技術改良可抵半銀。」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工部尚書林瀚,「考工院設「驗銅監」,由翰林院編修與匠人共同署理,防著有人借「古製」之名貪墨。」
此時,張忠捧著密報入殿:「陛下,禦馬監張永私扣草料銀五千兩,藏於馬槽夾層!」
朱厚照冷笑:「張永屢犯祖製,按《皇明祖訓》當革職抄家。」他轉向楊廷和,「但念其隨朕多年,貶為孝陵淨軍,永不得回京。」
殿外喧嘩驟起,錦衣衛押著穀大用闖入:「啟稟陛下,穀大用私刻偽印,與蒙古細作私通賣廢銅!」
穀大用跪地哭號:「此印乃……」
「住口!」朱厚照擲出《天工開物》「驗銅法」抄本,「此書明載「鉛砂遇墨顯青斑」,你卻用朱砂掩鉛,致宣府火銃啞火率七成!」他摸出火漆印,「考工院印信乃太祖遺意,容得你偽造?」
楊廷和沉聲道:「通敵賣國,按律當斬。」
「準。」朱厚照掃過噤若寒蟬的官員,「馬永成、高鳳等,若再乾預考工院事務,穀大用便是先例。」
待穀大用被拖走,朱厚照轉向李東陽:「李愛卿,《考工記》「天有時,地有氣」,與匠戶何乾?」
李東陽早知聖意,展開《匠作條陳》:「天時者,農時也;地氣者,材用也。今匠戶困於徭役,何能「材有美,工有巧」?臣請將匠戶分「官匠」「民匠」,官匠隸考工院,月糧八鬥;民匠納銀代役,期滿可考工院試藝,此乃「複周禮、興百工」之舉。」
朱厚照皺眉:「若民匠納銀後仍需應役,恐違「仁政」。」
楊廷和低道:「宋代「和雇」法行之有效,納銀者免役十年,十年後技藝精進,可入官匠籍,此謂「以銀養技,以技強兵」。」他叩首道,「《天工開物》言「火藥生於硝,硝生於石」,此等工藝,正需匠人專精,非徭役所能成。」
朱厚照望向王瓊:「王尚書以為如何?」
王瓊顫聲道:「陛下以實學為綱,又體恤匠人疾苦,臣遵旨便是。」
退朝後,朱厚照將《天工開物》手稿遞給楊廷和,內頁「生熟煉鐵法」旁有朱筆批注:「與宣德窯址爐渣吻合」——實為張忠偽造的考古記錄。「愛卿可知,為何此書獨缺「反射爐」全圖?」
楊廷和瞥見紙頁邊緣的火灼痕跡,心中了然:「陛下是要留「古法待考」之餘地?」
朱厚照輕笑:「太祖若知匠人能以算盤算彈道,必讚「格物致知」。」他摸出書包卡扣,內側「2023」字樣隱於掌心,「記住,考工院的算盤,比香火更能護國。」
楊廷和望著朱厚照離去的背影,再看手中書稿——所謂「實學經典」,分明是皇上用考據之刀,在曆史幕布上裁出的透光縫。而這縫中透出的光,不是神權,是《天工開物》裡的銅鐵之光,是匠人們手中的鍛錘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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