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十二月初六·北京至延安官道,雪粒撲打在考工院車隊的油布篷上,王巧兒掀開轎簾,見鐵錨會匠人正低聲交談。她摸出袖中驗鐵片——浸過鬆煙墨的鐵片邊緣,錨鏈紋與犁鏵「景明」刻款遙相呼應。
「王女史,」匠頭策馬近前,「過了榆林衛便是延綏鎮。」他壓低聲音,「林瀚派來的監工裡,有工部鐵作局老匠頭。」
王巧兒翻開《農政全書》「農器圖譜」,指尖劃過「犁壁可換」圖示——此圖改自《武經總要》,表麵注著「宣德五年匠作監造」。「無妨,」她撥響算盤,「且看咱「三煉三驗」的鐵犁如何服眾。」
車隊行至居庸關,王巧兒取驗鐵片對雪審視。鐵片泛著幽藍,那是鬆煙墨與醋淬煉之效。她忽然憶起朱厚照在文華殿所言:「寶船龍骨匠人,今當使鐵犁紮根土地。」遂摸出《天工開物》殘頁,將「凡鐵煉至五火,渣儘鐵現」批注抄於《農政全書》扉頁。
正德元年十二月十二·延安府的黃土地在暮色中泛著鐵青色,王巧兒踩著凍硬的田壟,見延安知府張恪已率老農候在田頭。她叩開木箱,露出裹棉絮的三角犁鏵——犁壁曲麵刻著細如發絲的螺旋紋,標為「趙過壟距算例」。
「張大人,」她以驗鐵片按向犁鏵,「依《宣德農具譜》「辨鐵色」法,鐵雜則顯青斑。」移開鐵片,犁麵光潔如鏡,「三煉三驗後,雜質不足一成。」
老農們湊近,見鐵片映出佝僂身影,私語漸止。王巧兒趁熱打鐵:「此犁用龍江船廠「景明班」古法鑄造。」她指犁鏵「景明」刻款,「當年寶船匠人,今為咱鑄犁保產。」
話音未落,工部監工闖入:「慢!此犁形製古怪,必是奇技!」
王巧兒不慌不忙翻開《農政全書》「耕織篇」:「宣德《匠作則例》載「犁壁可換」之製,」她指書中插圖,「雖未注字,卻與《營造法式》「減力弧」相通。」——此圖乃昨夜以鬆煙墨補繪,筆法仿明初匠人。
張恪適時遞上偽造的《宣德煉鐵秘錄》,內頁「螺旋紋爐壁」標為「古法煉鐵之要」。王巧兒指尖劃過「煉鐵保產」四字:「此乃宣德匠人不傳之秘。」
老農們見圖文並茂,竊語漸息。王巧兒牽過耕牛,將犁壁傾角調至三十度:「黃壚土需深耕五寸,壟溝寬一尺,此「一畝三甽」之法。」耕牛邁步,鐵犁入土,凍土塊翻作整齊壟溝,陽光映著犁鏵曲麵,隱約照見書頁空白處的受力分析草圖。
「快看!」張恪指犁過的土層,「土塊碎如齏粉,比木犁深兩寸!」
老農俯身丈量壟溝:「果真五寸!這鐵犁......」
王巧兒摸出張恪偽造的「漢犁壁殘片」拓本:「文淵閣藏《泛勝之書》注「深翻者,土細如麵,保產十日」,」她比對拓本與犁壁,「「深」字筆法與犁深正合。」
忽聞馬蹄聲驟,工部尚書林瀚八抬大轎碾冰而至。王巧兒瞥見轎簾掀開,紫髯下臉色鐵青。
「林大人親臨陝北,」張恪作揖,「可是驗「趙過遺法」?」
林瀚冷哼,盯著鐵犁:「代田法越權,這鐵犁......」
「大人且觀壟溝,」王巧兒截斷道,「《齊民要術》「耕織篇」言,深耕「土細草死,粟麥倍收」。」她指書頁,「賈思勰雲「秋耕欲深,春耕欲淺」,今雖近冬至,「臘雪耕壟」可滅蟲卵,正合農時。」
林瀚瞥見「土壤力學」四字,正要發難,王巧兒已搶先道:「此乃「土宜學」彆稱,源出《周禮·地官》「辨十有二壤之物」。」算盤珠子在書頁劃出軌跡,「壟溝間距以《九章算術》「均輸術」算之,每畝省牛力兩成,此「古法新用」也。」
林瀚啞然,見犁鏵僅刻「宣德年製」,無他樣痕跡,忽憶楊廷和臨行提醒,甩袖道:「春耕若無收成,農政院需擔全責!」
待林瀚車隊揚塵而去,張恪近前低語:「好險,「土壤力學」險些露餡。」
「無妨,」王巧兒收算盤入袖,「以「土宜學」圓了。」她望向暮色田壟,壓低聲音,「明日冬至,以驗鐵片測土,就稱《周禮》「辨土色」之法。」
是夜,延安府衙燭光如豆。王巧兒就燈調整壟溝公式,張恪送來熱粥,瞥見書中「流體力學」圖示旁,新注「漢趙過壟距算例」朱筆字。
「明日冬至,」張恪吹滅燈芯,「該讓老農見識「代田法」真章了。」
王巧兒望向窗外雪粒,摸出袖中竹製算盤——頂端刻極小「工」字,輕笑低語:「冬至陽生,正是破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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