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十二月十三日，宣府鎮總兵府後宅暖閣，獸炭在鎏金爐中劈啪作響，將劉娘娘的影子投在屏風上，如同一幅動態的《美人觀鏡圖》。朱厚照斜倚在紫檀拔步床上，看她卸去戎裝外袍，露出裡層的中衣。
「陛下總這般看臣妾，」她取下鐵錨形銀簪，烏發如瀑傾瀉，「倒像是在看一件新鑄的火器。」
朱厚照輕笑，起身替她解開最後一道係帶，指尖劃過她後頸的鐵錨刺青——那是昨夜她為表決心，用鬆煙墨新紋的「技作傳家」印記。「火器要經九煉，」他低語，鼻間縈繞著她發間的鬆香，「你我也要經九煉，才能成器。」
她轉身時，蜀錦襦裙滑落在地，露出膝間舊傷——那是早年隨駕南巡時為護他而留。朱厚照指尖撫過疤痕，忽然想起前世她跪彆時的眼神，喉間一緊：「那時若有驗銅片，若有火銃......」
「可如今有了。」她按住他的手，將驗銅片塞進他掌心，「陛下看這鏡子，」她指著屏風上的影子，「臣妾不再是火德娘娘，隻是您的......」
「隻是我的同路人。」他替她說完，將她擁入懷中。屏風上的影子交疊，她發間的鐵錨簪與他腰間的書包卡扣相映，宛如工器與皇權在火光中熔鑄一體。
子時三刻，獸炭漸熄，唯有燭火搖曳。朱厚照枕著她的手臂，看她用驗銅片撥弄炭灰，畫出「2023」的數字輪廓。「五百年後，」她忽然道，「可有像臣妾這樣的女子，能與帝王論工器？」
他捏起她掌心的繭子，放在唇邊輕吻：「那時的匠人不分男女，」他取出書包殘片，讓帆布纖維穿過她的指尖，「他們會說，有個叫劉娘娘的女子，用驗銅片在史書上刻下了字。」
她忽然笑出聲，將炭灰抹在他胸前，畫出錨鏈紋路：「史書若敢隻寫陛下，不寫臣妾，臣妾便從地底下爬出來，用驗銅片敲他們的腦袋。」
朱厚照大笑，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恍若兩個正在鍛造的器物。「史官敢漏一筆，」他咬住她耳垂，「我便讓巧兒在《工器彙典》裡夾你的驗銅手劄，讓後世匠人都知道，有個奇女子曾用鬆煙墨驗遍天下鉛砂。」
她望著他眼中的火光，忽然伸手撫過他眉心間的朱砂痣——那是今早朝會時她親手點的，為掩他熬夜的疲憊。「陛下可知，」她輕聲道，「臣妾最怕的不是史書罵名，是你眼裡的光忽然滅了。」
「不會滅。」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隻要匠人的爐火還在燒，隻要算盤還在響，這光便滅不了。」
窗外傳來更夫梆子聲，已是醜時。劉娘娘摸出藏在枕下的《火德火器秘錄》，如今封麵已被她改成《工器驗真錄》，內頁貼著王巧兒寄來的算學草稿。朱厚照翻到最新一頁，見她用朱砂筆寫著：「鉛砂顯形之日，即神權褪色之時」，落款是「工器女史劉氏」。
「明日早朝，」他將她摟得更緊，「該讓陳大錘獻上刻著「永樂十六年」的火銃了。」
她點頭，指尖劃過他後背的龍形胎記：「就說那是太宗爺托夢，讓匠人按寶船龍骨改製。」
兩人相視而笑，燭火在驗銅片上投出細碎光斑，宛如撒了一地的星子——那是屬於匠人的星，屬於未來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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