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是第一個醒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他聞到了熟悉的銅鏽氣——不是血,是鏡麵長期暴露在陰濕環境裡才會有的味道。
睫毛顫了顫,入目是一片銀白。
"蘇小滿?"他撐著地麵坐起來,指尖碰到的不是岩石,而是光滑如脂的鏡麵。
轉頭時,左臉擦過另一片涼意,這才發現他們站在一個由鏡子構成的立方體裡,上下左右全是倒影。
蘇小滿蜷在他身側,發梢沾著血珠;韓九倚著右側鏡麵,劍穗上的火焰還在忽明忽暗地跳動;王書生扶著額頭,羅盤碎片在他腳邊閃著微光。
最詭異的是那些倒影。
林閻盯著正對麵的鏡子,看見自己的倒影正歪著頭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比他此刻的表情更冷。
"不對勁。"他低聲道,伸手摸向腰間的靈異羅盤。
指尖剛碰到法器,鏡中倒影的手也同時抬了起來——不是同步動作,是預判式的。
林閻瞳孔微縮,羅盤突然發燙,鏡麵裡的"他"竟露出了笑意,指節抵著鏡麵敲了敲,"咚"的一聲悶響。
"這些鏡像......有自己的意誌。"林閻話音未落,鏡麵突然泛起漣漪,一個與他輪廓完全相同的身影從鏡中跨出。
對方穿著和他同款的黑色短打,生死簿殘頁在掌心泛著幽光,連嘴角那道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小疤都分毫不差,隻有眼神像淬了冰:"你以為你能改寫命運?"鏡像的聲音和他如出一轍,卻多了幾分沙啞的嘲諷,"你不過是另一個變量罷了。"
林閻後退半步,將蘇小滿往身側帶。
他能感覺到生死簿在發燙,這是遇到高階邪祟的征兆——可眼前的"敵人"分明是他自己。
鏡像突然發難,掌心凝聚的陰氣直襲他麵門。
林閻側身避開,反手抽出桃木釘,卻見鏡像的動作比他更快半拍,左掌已經按上了他的肩窩。
"你不過是個現代法醫。"鏡像的指尖掐進他鎖骨,疼得他倒抽冷氣,"靠金手指苟活至今,若沒有生死簿和羅盤,你什麼都不是。"林閻被按在鏡麵上,鏡麵裡映出兩人糾纏的影子,他盯著鏡像眼底翻湧的陰雲,忽然笑了。
"你說得對。"他的聲音帶著血沫,卻格外清晰,"但我還有腦子。"
鏡像是愣了一瞬的——那是屬於林閻自己的習慣性停頓,在分析線索時才會有的微表情。
林閻抓住這個破綻,故意鬆開握桃木釘的手,任其掉在腳邊。
鏡像的眼睛亮了,掐著他脖子的手猛地收緊,俯身去撿桃木釘。
林閻等的就是這個角度,藏在袖中的靈異羅盤突然彈出,藍色光波掃過鏡像的胸口。
"能量波動頻率......和我同步。"他喘著氣念出數據,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所以你依賴我的感知。"話音未落,他抬腿踹向鏡像膝彎——那是他當法醫時給屍體做關節檢測的發力點。
鏡像踉蹌後退,林閻抄起桃木釘直刺其心口:"但你不知道,我解剖過三百具屍體,最清楚哪裡能讓活人......或者活鬼,疼到失去判斷。"
桃木釘沒入鏡像胸口的瞬間,對方發出一聲悶吼,化作黑霧消散。
林閻扶著鏡麵喘氣,額角的汗滴在鏡麵上,暈開一片水痕。
他抬頭,看見鏡中自己的倒影正在對他笑——那是他平時破案時才會有的、帶著點狡黠的笑。
另一邊傳來抽噎聲。
林閻轉頭,看見蘇小滿跪在另一麵鏡前,麵前的鏡像不是她自己,是個穿月白道袍的女人。
女人發間彆著和慕紅綾同款的銀簪,眼角的淚痣和蘇小滿如出一轍,白裙上沾著暗褐色的血漬——和之前慕紅綾出現時的打扮幾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