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皮靴碾過滿地碎磚時,發出細碎的咯吱聲。
王書生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眼前的青瓦白牆——三天前他們站在山梁上時,這裡還隻剩半截焦黑的門柱,如今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重新捏塑過,飛簷鬥拱上的漆色還泛著新亮的光澤,門楣上懸著塊木牌,"陰陽典當行"五個墨字未乾,正往下淌著極淡的紅,像滲了血的墨。
"有人在等我們。"林閻的拇指摩挲著生死簿殘頁邊緣,殘頁在他掌心微微發燙,"三天前我在遺跡裡看到那七具骸骨,手骨都指向這個方位。
現在突然有人把廢墟修得這麼齊整......"他話音頓住,餘光瞥見王書生正低頭翻筆記本,鋼筆尖在某頁畫了個圈——正是他們從石室影像裡拓下的坐標,和眼前的門牌號分毫不差。
王書生合上本子時,指節壓得泛白:"三個月前血月當鋪滅門案,現場發現的銜尾蛇刻痕,深度和角度都符合問事倌的鎮館紋。
現在這棟樓......"他抬眼看向門兩側新掛的青銅燈,燈油裡浮著半枚鏽蝕的銅錢,"連門飾都在模仿問事倌的"陰陽燈"製式。"
林閻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能聞到風裡飄著若有若無的鬆香,是新刷的木漆混著某種符咒燃燒後的焦味。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放輕腳步,林閻先一步推門——門軸竟沒發出半聲吱呀,像早就上好了油。
當鋪裡的光線比外頭暗了兩度。
正中央的檀木櫃台後,立著個穿月白長衫的老者,斑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正垂著頭用綢布擦拭一麵青銅鏡。
鏡麵蒙著層灰,映不出人影,倒像塊淬了鉛的黑玉。
"掌櫃的?"林閻故意拖長音調,手在袖中握緊靈異羅盤。
羅盤表麵的符紋開始緩緩轉動,指針卻像被攪進了亂流,轉得人眼暈——這老者的氣息太怪,既不是活人,也不像普通的行屍,更像被某種術法抽走了生氣的傀儡。
王書生湊過來低聲道:"活屍守門。"他的手指在筆記本邊緣敲了兩下,"我在《幽都方術考》裡見過,用活人的魂做引,屍體做殼,專用來探測入侵者的修為。"話音未落,老者突然抬起頭。
林閻的後頸瞬間繃直。
那是張完全沒有表情的臉,眼白泛著死魚般的青灰,嘴角卻扯出個極假的笑:"兩位客官,當點什麼?"
"當塊銀元。"林閻從口袋裡摸出枚袁大頭,指尖在銀元上快速抹過道血痕——這是他專門用來試陣的小手段,凡人看不出,但若是傀儡,觸碰帶血的活物會觸發機關。
老者的手指剛碰到銀元,關節便發出"哢噠"一聲脆響。
林閻眼尖地看見他手腕內側閃過道暗紋,像是某種陣腳的引。
下一秒,整座當鋪的地板突然泛起幽藍的光,青石板縫裡滲出黑色的霧氣,在櫃台後方聚成道旋轉的漩渦,露出向下的石階。
"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林閻扯了扯嘴角,生死簿殘頁在懷裡燙得幾乎要燒穿襯衫。
他當先走下石階,王書生緊跟在後,兩人剛踏穩地麵,身後便傳來"轟"的一聲——暗門閉合的聲響,像塊巨石砸進深潭。
地下密室比想象中寬敞,四壁嵌著上百顆水晶球,每顆都流轉著淡金色的光,像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林閻的靈異羅盤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他猛地拽住王書生的胳膊:"彆亂碰——"
晚了。王書生的指尖已經觸到最近的水晶球。
水晶表麵泛起漣漪,王書生的身體突然僵住,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似的搖晃起來。
林閻看見他額角瞬間冒出冷汗,喉結上下滾動,像是在跟什麼東西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