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來得毫無征兆。
林閻的耳膜被嗡鳴填滿,像有無數隻蜜蜂在腦仁裡築巢。
他能感覺到小七的手指在自己掌心痙攣,後頸那粒幽泉孢子突然發燙,細金線順著皮膚往血管裡鑽,像是要把他的骨頭都燒穿。
陸九娘的銀鏈墜地時發出清脆的響,王書生的算籌碎了半塊紮進他腳邊,老鬼頭的咳嗽聲被黑暗吞得隻剩尾音。
"你們以為......這才是終點?"
那個生鏽齒輪般的聲音在意識最深處碾過,林閻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喊小七的名字,喉嚨卻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
有冰涼的液體順著鼻腔滑下來,他猜是鼻血——每次生死簿強行運轉都會這樣,朱砂咒文在視網膜上烙下殘影,像團燒紅的鐵。
再睜眼時,頭頂的琉璃燈正忽明忽暗地亮起來。
小七縮在他懷裡,發梢沾著冷汗,後頸的孢子泛著詭異的青。
陸九娘半跪在供桌旁,銀鏈纏在手腕上滋滋冒火星,王書生扶著牆直喘氣,鏡片裂了道縫,老鬼頭的煙杆掉在他腳邊,煙絲撒了一地。
"火種......"林閻啞著嗓子開口,手忙腳亂去摸黑水之石。
石頭還在,表麵的咒文淡了些,但能感覺到裡麵有東西在蠕動,像條被捆住的蛇。
"在這。"王書生推了推眼鏡,指尖虛點他胸口,"你的生死簿。"
林閻這才注意到,殘頁不知何時從懷裡滑了出來,攤開在兩人中間。
朱砂字在羊皮紙上流動,原本記載小七壽元的位置,此刻浮起一串歪歪扭扭的符文,像被蟲子啃過的甲骨文,又混著點電路芯片的紋路。
"混沌編碼。"王書生蹲下來,用碎算籌在地上臨摹符文,"黑袍祭司的老把戲,把坐標藏在咒術裡。
我之前在他們廢棄祭壇見過類似的——"他突然頓住,算籌尖在地上戳出個坑,"北境荒漠,灰骨鎮。"
小七的手指猛地摳進林閻手背。
他低頭,看見她眼尾發紅,瞳孔裡映著生死簿的光。
那是種被掐住喉嚨的恐懼,像隻被踩住尾巴的貓。
林閻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縮在染血的草垛裡,後頸的孢子還在滲綠汁,嘴裡反複念著"灰骨鎮"。
"小七?"他輕聲喚,拇指抹掉她臉上的汗,"灰骨鎮怎麼了?"
"他們......"她喉結動了動,聲音細得像遊絲,"他們在鎮西頭的煉屍坊改造我。
用鐵鉤勾住脊椎,往血管裡打藥......"她突然攥緊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陷進去,"那裡全是骨頭,埋著好多沒成型的......怪物。"
林閻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之前破的饕餮羊靈案,受害者胃裡都檢出了幽泉孢子,而源頭正是灰骨鎮。
當時以為端了窩點,現在看,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次不是逃命。"他按住她後頸的孢子,能感覺到金線在皮膚下輕輕跳動,"是來清算。"
小七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低頭咬住他手套指尖,像隻小獸確認主人的溫度。
陸九娘的銀鏈突然"錚"地彈直,指向窗外:"子時了,再不走,荒漠的沙暴要封路。"
灰骨鎮的風比林閻記憶裡更狠。
沙粒打在臉上像小刀子,遠處的斷牆隻剩半截,牆根堆著發白的羊骨——當年饕餮羊靈啃食的村民,連骨頭都被啃得乾乾淨淨。
小七走在最前麵,腳步卻越來越慢,最後停在半坍塌的土地廟前,盯著廟門上方的木牌。
"煉屍坊......在地下。"她的聲音被風撕得零碎,"從土地廟的供桌下往下挖。"
王書生蹲下來敲了敲青石板,指節叩出空洞的回響:"下麵有夾層。"他剛要動手,老鬼頭的煙杆突然橫過來,"急什麼?"
眾人這才發現,老鬼頭不知何時跟了上來。
他佝僂著背,煙杆上的銅煙嘴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反物質屏障,你們當是紙糊的?"
林閻的靈異羅盤突然瘋狂震動。
屏幕上的紅線擰成麻花,指向供桌下的縫隙——那是屏障的邊緣。
老鬼頭從懷裡摸出枚銅鈴鐺,鏽得幾乎看不出紋路,輕輕一晃,鈴鐺沒響,倒是供桌下傳來"哢嗒"聲。
"守墓傀儡。"陸九娘眯起眼,銀鏈在掌心繞了兩圈,"用活人生前怨氣養的,專吃術法。"
老鬼頭把鈴鐺拋給她:"引開屏障的能量。"他又看向林閻,"小友,帶好你家姑娘,這底下的東西,比你見過的都瘋。"
地洞的潮氣混著腐肉味湧上來時,林閻下意識護住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