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那道機械音響起的瞬間,他本能地將小七往身後帶了半步。
少女發間的銀飾撞出細碎的響,指尖還沾著剛才畫符時蹭上的朱砂,此刻正死死攥著他袖口的麻線——那是她用鬼影迷蹤術加速時用來穩定身形的借力點。
"阿閻......"小七的尾音發顫,卻沒再說下去。
林閻能感覺到她貼在自己背上的脊背繃得筆直,像隻炸毛的小獸,可攥著短刃的手又軟又涼,刀刃在霧氣裡凝出層薄霜。
記憶塔的紅光正順著塔身往下淌,像融化的血。
最先出現的影子在離地三尺的空中凝結,灰布衫的下擺被無名風吹得翻卷,後頸那道淡白疤痕隨著動作時隱時現——和老鬼頭臨終前掀開衣領給他看的紋路分毫不差。
"是初代清道夫的複製體。"王書生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學者扶了扶眼鏡,古籍在他懷裡翻得嘩嘩響,"他們的記憶、術法甚至戰鬥習慣都和原版一致,但沒有變量......"話音未落,最近的影子突然暴起,指尖凝聚的陰氣化作利爪直取林閻咽喉。
林閻側身避開的同時,餘光瞥見陸九娘的銀鈴已懸在掌心。
她另一隻手快速結印,地麵騰起三道青竹符,在眾人周圍織成半透明的網。
那道影子撞上去時發出刺啦聲響,像熱油潑在冰麵,青竹符上的朱砂紋路瞬間灼成焦黑。
"封印隻能拖延十息!"陸九娘咬著牙補了道金漆雷符,發間的珊瑚珠被震得亂顫,"這些東西的陰氣比普通邪祟純三倍!"
"小七,牽製左邊那個!"林閻反手抽出腰間的法刀,刀身是用實驗室裡的解剖刀混著桃木芯煉的,此刻嗡鳴著震得虎口發麻,"用鬼影迷蹤繞他們後頸——疤痕是連接記憶塔的錨點!"
小七應了聲,短刃在掌心轉了個花。
她的影子突然拉長成墨色綢帶,裹著風卷向左側影子的後頸。
那影子似乎早有預料,轉身時帶起的陰風壓得林閻耳膜生疼,卻在最後一刻頓了頓——就像程序在讀取指令時卡了幀。
"時間錨點!"王書生突然拍響古籍。
他不知何時摸出個黃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記憶塔,"他們每次死亡都會回溯到戰鬥開始的時間點,就像......就像被鎖在循環裡的錄像帶!"
林閻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老鬼頭臨終前說的"變量",想起玉髓裡浮動的光粒——那些不是病毒,是初代清道夫用自由意誌燒出來的火種。
此刻他望著圍攻而來的影子,突然明白這些複製體為什麼總比真人慢半拍:他們沒有"選擇",隻有預設好的應對程序。
"破壞他們的起點。"林閻摸出懷裡的因果火種碎片。
那是從饕餮羊靈體內取出的幽泉孢子提煉的,此刻在掌心泛著暖黃的光,"王書生,用逆時符標記他們的回溯節點!
九娘,把封印範圍擴大到塔基!"
陸九娘的銀鈴突然炸響。
她咬破指尖在青竹符上點了血,符咒化作青藤纏上記憶塔的基座。
林閻趁機將因果碎片按在藤條交彙處,碎片觸到塔基的瞬間,整座塔都震顫起來——那些浮動的記憶光點開始無序遊走,像被攪亂的星圖。
最危險的時刻出現在第三波影子出現時。
這次為首的影子和林閻生得一模一樣,連法刀上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他舉刀時,林閻甚至能看清自己刀鞘上沾的半塊茶漬——那是今早小七端茶時不小心潑的。
"失敗品。"影子的聲音像冰碴子,"你不該存在。"
林閻的法刀與對方相撞,火星濺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內力運行軌跡和自己完全一致,連呼吸的頻率都分毫不差,可當他故意在招式裡摻了記現代格鬥的勾拳時,影子的動作明顯頓了半拍。
"你們隻是代碼。"林閻借著相撞的力道旋身,法刀反挑對方後頸的疤痕,"而我......"他的聲音混著刀鋒劃破陰氣的嘶鳴,"至少能選擇怎麼活。"
疤痕處的陰氣突然潰散。
影子的身形開始透明,最後消散前,他眼底閃過絲林閻從未在複製體眼裡見過的光——像是困惑,又像是羨慕。
記憶塔的紅光在此時徹底熄滅。
林閻喘著氣將清道令插入塔心,掌心的功德點像活物般順著令牌紋路爬進塔身。
他能聽見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是被清除的記憶在尖叫,是初代清道夫的笑聲、歎息聲、臨終前的呢喃。
"變量非敵。"林閻對著塔心低喝,"秩序可變。"
整座塔開始劇烈震動。
那些圍攻的影子像被風吹散的紙人,化作光點重新融入塔身。
小七撲過來抓住他的胳膊,少女的體溫透過衣袖傳來,帶著股甜絲絲的血腥氣——她剛才牽製時被陰爪劃了道口子,卻硬是咬著牙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