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指尖剛觸到那道青灰色霧氣,便被某種黏膩的力量拽了進去。
黑暗來得比閉眼更快。
他甚至沒來得及抓住陸九娘的衣袖,耳膜便被某種類似於鯨鳴的低頻震動刺穿——那聲音不來自耳朵,而是直接在腦仁裡炸開,像有人用生鏽的鑿子在顱骨內側刻字。
\"林大哥!\"小七的尖叫被拉長成詭異的蜂鳴,尾音消散在虛無裡。
等視野重新清晰時,林閻發現自己正半跪著。
膝蓋下沒有實地,隻有某種類似水膜的東西,踩上去會泛起銀藍色的漣漪。
王書生歪歪斜斜地扶著他肩膀,鏡片裂了道新縫,鼻尖沾著星點血漬——顯然是被傳送時的衝擊力撞的。
陸九娘的紅繩纏在腕間,此刻正泛著暗紅的光,像條蓄勢待發的蛇。
她另一隻手緊握著青銅鈴鐺,鈴舌在無風自動,發出細碎的叮響。
最讓林閻警惕的是青冥子。
那男人不知何時退到了五米外,黑色廣袖垂落如瀑,腰間黑玉牌上的\"黑山\"二字正滲出縷縷黑霧,與四周漂浮的碎片纏繞。
他望著虛空的眼神,像在看一具熟悉的屍體。
\"這是......\"王書生的聲音發顫。
他推了推眼鏡,卻忘了鏡片已裂,指尖在空氣裡虛點兩下,\"空間結構被完全解構了。
沒有上下,沒有前後,連靈氣流動的軌跡......\"他突然噤聲,喉結滾動著指向頭頂。
林閻抬頭。
無數半透明的碎片在他們周圍漂浮,大的如磨盤,小的似雪片。
有的泛著暖黃光暈,像被陽光曬過的老照片;有的浸著幽藍,邊緣還凝著冰晶般的裂紋。
最靠近的一片擦過他的臉頰,他條件反射去抓,指尖卻穿透了碎片——那是幅畫麵:穿著粗布短打的孩童在曬穀場追蝴蝶,竹籃裡的野菊開得正好,和小七發間的香氣一模一樣。
\"這是......\"陸九娘的鈴鐺突然啞了。
她踮腳夠到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碎片,入手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
林閻看見她的睫毛在顫抖,像被暴雨打濕的蝶翼:\"我見過這把劍。\"她舉起碎片,裡麵映出的是道寒光——不是她慣用的柳葉刀,而是柄纏著九道鎖鏈的青銅劍,正刺穿一隻三頭蛇的咽喉,蛇血濺在她額間,凝成與紅繩同色的印記。
\"但我從未用過這樣的劍。\"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也從未殺過三頭蛇。\"
王書生突然扯了扯林閻的衣袖。
學者的指尖冰涼,指著另一片漂浮的碎片:\"看那裡。\"
那是片成人手掌大的碎片,畫麵裡的林閻穿著簇新的巡夜人官服,正將生死簿殘頁按在一口黑棺上。
黑棺裡爬出的不是屍體,而是團裹著金紋的黑霧,黑霧裡隱約能看見......林閻的臉?
\"可能性。\"林閻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澀。
他想起白棺屍變時,屍毒菌在紫外線燈下蜷曲的模樣;想起老狗刨墳現場,走山客陷阱裡那具被養得皮光肉滑的古屍——所有看似偶然的選擇,此刻都變成了漂浮的碎片,在這沒有因果的空間裡同時存在。
\"這裡是"命運之外"。\"
青冥子的聲音像塊冰,突然砸進這團混沌裡。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碎片最密集的區域,黑玉牌上的黑霧已經完全散開,與周圍的碎片纏繞成詭譎的圖騰:\"也是"秩序之外"。\"
陸九娘的紅繩\"啪\"地繃直。
她擋在小七身前,青銅鈴鐺重新發出清響:\"你到底是誰?\"
\"不重要。\"青冥子的目光始終落在林閻身上,\"重要的是,你們該明白——那些所謂的高維觀測者,不過是這方世界的自我修複機製。
就像人受傷會結痂,天道出了漏洞,便會催生觀測者來填補。\"他抬手,黑霧裹住一片泛著血光的碎片,\"而你,林閻,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