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進窗欞時,林閻掌心的骨片突然發出蜂鳴。
那聲音像極了他在法醫實驗室見過的老式示波器,電流過載前的震顫。
陸九娘剛把生死簿殘頁放到他膝頭,骨片上的符文便如活物般竄動起來,原本“觀測名單”的血字被衝散,重新凝結成一串名字——“饕餮羊靈”“黑袍祭司”“黑山老母”……最後一個是他自己的字跡,筆鋒剛硬得像刻進骨頭裡的碑銘。
“這是……”王書生的手指扣住桌沿,指節泛白。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瞳孔縮成針尖,“因果律回溯的錨點。我曾在古籍裡見過類似記載——這些名字,都曾改變過世界規則。”
林閻的呼吸頓了頓。
他想起被饕餮羊靈追著跑過三條巷子時,那東西喉嚨裡滾著的“實驗體”碎語;想起在義莊見到黑袍祭司時,對方袖中掉出的半張“變量候選”實驗記錄。
原來那些支離破碎的線索,早就在命運裡織成了網。
“不止如此。”
青冥子的聲音像片落在水麵的枯葉。
他不知何時離開了窗邊,此刻站在燭火照不到的陰影裡,月白道袍泛著冷光,“這些名字,都曾是‘變量候選’。”
林閻抬頭。
這是青冥子第一次主動開口,他的眼尾沾著晨霧的水汽,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初代科學修真者搞過一場‘變量計劃’,他們想找能打破因果閉環的個體——就像往卡死的齒輪裡楔根鋼釘。”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你們都不是偶然,是被選中的。”
“選中?”小七突然笑了。
她的聲音發顫,像被風吹散的蛛網,“那我呢?我被塞進鬼域當誘餌的時候,被抹去記憶當工具的時候,也是被選中?”她退了兩步,後背撞在書案上,茶盞叮當落地,“我是不是……隻是個失敗品?”
柳如煙的鈴鐺輕響。
她走過去,指尖按在小七顫抖的肩頭上。
這個總把半張臉藏在麵紗後的女人,此刻聲音軟得像春夜的雨:“你不是失敗品。”她扯下麵紗,露出左臉猙獰的疤痕,“初代實驗失敗後,他們銷毀了大部分數據,隻保留少數樣本當參考——你是被淘汰的版本,我也是。”
小七猛地抬頭。
她看見柳如煙眼底翻湧的暗色,和自己鏡中偶爾閃過的、不屬於人類的幽藍,在晨光裡重疊成一片模糊的海。
“所以我們現在算什麼?”白千羽突然插話。
這位天機閣秘藏弟子抱臂站在門口,腰間的玉牌隨著動作輕響,“被圈在觀測名單裡的小白鼠?”
林閻沒說話。
他低頭盯著生死簿殘頁,最後一頁的批注還在識海裡發燙:“變量終焉者,逆因果而生,破萬法而亡。”原來“終焉者”不是終點,是所有被淘汰者的總和——他、小七、柳如煙,還有名單上那些名字,都是被因果律篩下來的沙礫。
“既然被列進名單,就隻能往前走。”他突然開口。
聲音不大,卻像根釘子釘進了空氣裡,“我提議,深入‘彼岸’。”
“你瘋了?”白千羽一步跨過來,玉牌撞在桌角發出脆響,“彼岸是因果律紊亂的核心區,進去的人十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