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觀最深處的石磚被夜露浸得發滑,林閻踩上去時鞋底蹭出細碎的聲響。
他左手按在腰間的法醫工具箱上——變異後的靈異羅盤正貼著皮膚發燙,指針瘋狂旋轉的震顫透過帆布滲進掌心,像在敲某種緊急的摩斯密碼。
“到了。”青冥子的道袍下擺掃過石牆,他抬手捏訣,指尖騰起的幽藍火焰照亮前方。
中央石台上懸浮著一顆黑水晶,表麵爬滿蛛網般的裂紋,每道縫隙裡都卡著半張人臉。
有白發老婦的悲泣、孩童的抽噎、甚至還有林閻自己昨夜在破廟啃冷饅頭時的模樣——所有麵孔都在蠕動,喉嚨裡滾出含混的呢喃,像無數人同時在說同一句話,卻又誰都聽不清。
“這是……”青冥子的聲音突然發緊,他腰間的斬鬼劍嗡鳴著震出劍鞘三寸,“黑山老母的第二人格?她把自己分裂成了多個‘墮落態’!”
王書生的羊皮紙殘卷“嘩啦”一聲抖開,他推了推裂成三瓣的眼鏡,指尖快速劃過泛黃的字跡:“《變量計劃》裡說,女媧為保係統穩定,預留過‘人格副本’。主意識失控時,這些副本是備用決策模塊……”
“所以我們之前在井裡揍的那個,根本不是全部?”陸九娘把腰間的銅鈴攥得死緊,銅珠撞在掌心生疼,“那現在這個算什麼?替補隊員?”
黑水晶突然爆出刺目的紫光。
林閻眼前一黑,再睜眼時,他正站在老家的客廳裡。
母親的遺照歪在茶幾上,相框邊緣沾著暗紅的血——那是他十五歲那年,為了救被厲鬼纏住的父親,錯手打碎的香爐砸中了供桌。
“小閻,餓不餓?”
熟悉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林閻的喉嚨突然發緊,他想轉身,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
生死簿殘頁在懷裡燙得幾乎要燒穿襯衫,他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因果幻象,黑山老母在扒他最痛的記憶。
“小七!”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餘光瞥見身側的少女正抱著頭發抖。
小七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金線從她手腕的傷口裡滲出來,在地上織成細小的網。
那是她作為饕餮羊靈實驗體的本能,在抗拒幻象侵蝕。
“注射。”林閻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衝散了幾分恍惚,“幽泉孢子,乾擾鏈接節點!”
小七抬頭,她的瞳孔裡還映著實驗室的白光——那是她被改造時的記憶。
但下一秒,她突然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
金線“唰”地纏住腰間的玻璃管,精準地紮進自己頸側。
幽藍的液體滲進血管,她的眼白瞬間爬滿金紋,像兩盞突然點亮的小燈。
幻象開始扭曲。
林閻看見母親的身影變成了井裡那個機械義肢的男人,父親的遺照又變成了被他超度的第一個冤魂。
他趁機摸出生死簿殘頁,殘頁自動展開,上麵的血色字跡正在解析幻象的結構——果然,這些畫麵的邊緣都帶著毛刺,像被截斷的錄像帶。
“缺乏完整記憶庫。”林閻扯了扯嘴角,他想起剛才那男人機械義肢上的編號,“她複製不了我的技能,隻能模仿個皮毛。”
他屈指彈出一道金光——那是功德力凝結成的“代碼”,像一串會發光的數字飄向黑水晶。
幻象裡的“母親”突然僵住,接著開始瘋狂複製那串金光,可每複製一次,她的身影就淡上一分。
林閻看著生死簿上的解析結果:模仿失敗率97。
“就是現在!”他甩出最後一張符紙。
因果倒轉符的紅光撕開幻象,黑水晶“哢”地裂開一道新縫,所有蠕動的人臉都發出尖銳的尖叫。
林閻衝過去,手掌按在水晶上。
生死簿殘頁的力量順著手臂湧進水晶,那些人臉瞬間灰飛煙滅,隻餘下一顆暗沉的黑珠。
“這隻是開始。”青冥子的斬鬼劍“叮”地落回劍鞘,他望著林閻掌心的黑珠,聲音像壓著塊石頭,“隻要還有一個墮落態存在,黑山老母就不會真正消亡。”
林閻把黑珠收進工具箱,金屬扣“哢嗒”一聲鎖死。
他抬頭看向觀外的夜空,月亮被烏雲遮住了半邊,像隻眯著的眼睛。
“那就一個個找出來。”他摸了摸腰間的符袋,裡麵還剩三張雷符,“再炸一遍。”
風突然大了。
陸九娘的銅鈴叮鈴作響,王書生慌忙去抓被吹走的殘卷。
小七湊過來,金線輕輕纏上林閻的手腕——那是她獨有的安慰方式。
就在這時,林閻懷裡的生死簿殘頁突然發燙。
他低頭,看見殘頁邊緣浮起一行新的血字,墨跡還在往下滴,像剛被人用指尖蘸著血寫上去的:
第三人格·慈母
風卷著幾片枯葉撲在觀門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林閻望著那行字,喉結動了動。
他伸手按住殘頁,能感覺到下麵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像塊即將破冰的春水。
真正的麻煩,可能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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