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在正下方。”他咬破指尖,在生死簿上畫了道追蹤符,殘頁突然劇烈震顫,血字如活物般鑽入地底,“慈母的本體……”
“當——”
鐘聲撕裂夜色。
林閻的手猛地一抖,生死簿差點掉在地上。
第二聲鐘響時,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由疏到密。
他扒著窗沿望去,月光下的青石板路上,所有村民都仰著頭,眼睛泛著詭異的幽藍。
孩子的羊角辮散了也不梳,老人的拐棍掉在腳邊也不撿,他們張著嘴,用同一種甜得發膩的語調吟唱:“回家吧,孩子……媽媽在這裡。”
王書生的聲音從院外飄進來,帶著某種恍惚的綿軟:“這聲音……像我娘哄我睡覺的時候……”
林閻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翻身跳出祠堂,正看見陸九娘抱著小七站在井邊,陸九娘的封魂袋鬆鬆垮垮掛在腰間,小七的金線軟塌塌垂著,兩人的眼睛都失去了焦距。
王書生蹲在路邊,手裡的古籍攤開在泥水裡,他正用沾著泥的手指摸自己的臉,嘴角掛著傻笑:“娘說我小時候……最愛這樣……”
“這不是家!”林閻衝過去,抬手給了王書生一記耳光。
學者的眼鏡飛出去,臉頰立刻腫起紅印,可他隻是捂著臉,眼睛裡仍浮著茫然的溫柔:“你打我……娘從來沒打過我……”
林閻的心臟劇烈跳動。
他扯出腰間的符筆,咬破舌尖,鮮血順著下巴滴在手腕上。
他快速畫出一道靜心符,血珠滲進符紋裡,燙得皮膚發紅。
“清醒點!”他抓住王書生的手腕按上去,“這是幻覺!她們吞噬了真正的母親,用你們的記憶做陷阱!”
王書生的瞳孔突然收縮。
他顫抖著摸向臉上的紅印,疼得倒抽冷氣:“疼……真的疼……”他猛地撲過去撿起古籍,“《幽明誌》說傀不能感知痛覺!”
林閻轉身衝向陸九娘。
他扯下自己的符袋砸在兩人腳邊,功德力化作金光炸開:“九娘!小七!封魂袋裡的是你奶奶的銀簪!你說過那是她臨終塞給你的!”
陸九娘的身體猛地一震。
她低頭看向腰間的封魂袋,手指顫抖著摸進去,摸出枚刻著並蒂蓮的銀簪——那是她從未對人提過的,奶奶最後留給她的東西。
“奶奶……”她的眼眶突然發紅,“奶奶說過,遇到臟東西,要咬舌尖……”她重重咬下,血沫濺在小七臉上。
小七的睫毛顫了顫。
她望著陸九娘臉上的血,金線突然繃直,像根尖銳的銀針紮進自己掌心。
疼痛讓她的眼睛重新有了焦距,她撲進陸九娘懷裡,金線纏上對方的脖子,像在確認體溫。
“雷符!”林閻從符袋裡摸出最後三張鎮魂雷符,“王書生引開村民!九娘帶小七去村口!”他點燃雷符,火光映得他眼底泛紅,“這不是墳墓!是她的棺材!”
雷符炸響的瞬間,地麵劇烈震顫。
林閻被氣浪掀翻在地,他看見供桌下的符文磚紛紛碎裂,泥土像活物般翻湧,露出一具足有兩丈高的石像。
石像的麵容是無數張母親的臉重疊而成,慈祥的、溫柔的、眼角帶淚的,每一張都在微笑。
而在石像胸口,一顆心臟正在跳動。
那心臟裹著暗紫色的筋膜,表麵布滿嬰兒的掌印,最中央,一隻眼睛緩緩睜開——是林閻小時候,母親哄他睡覺時,眼裡映著的那種溫柔。
“好孩子,”心臟的眼睛彎成月牙,聲音像春風吹過搖籃,“終於來找媽媽了嗎?”
地麵在他們腳下裂開。
林閻伸手抓住陸九娘的手腕,王書生拽住小七的金線,四人隨著塌陷的泥土墜落。
黑暗中,他聽見生死簿殘頁在懷裡發出尖叫,殘頁邊緣的血字正在瘋狂生長,最後一句被他看清時,耳邊已響起風的呼嘯:
“慈母的子宮,在深淵最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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