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子接住林閻時,掌心先觸到一片黏膩的血汙。
他的指尖在林閻頸側頓了頓,玄色道袍被墜落的碎石擦出幾道口子,卻恍若未覺,隻垂眼盯著那逐漸失焦的瞳孔。"脈搏若遊絲。"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喉結滾動,像是怕驚散了那縷若有若無的生機,"但魂魄...在往變量核心裡鑽。"
陸九娘的桃木劍正挑開一片墜落的青銅瓦當,劍氣劈裂空氣的尖嘯裡,她猛地轉頭,發間銀鈴撞出急促的響:"你說清楚!"
"變量係統崩潰前,他吞了最後一道終止碼。"王書生的指尖在泛黃的筆記上急速翻動,羊皮紙發出脆響,"就像...就像把自己當保險絲。"他突然頓住,放大鏡的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林閻染血的掌心裡,那片最小的銅鈴碎片正泛著微光,上麵的銘文細若蚊足,"歸一之道,非止於破。"
"什麼意思?"楚長風的影子在眾人腳邊凝成屏障,影術波動帶起的風掀起他額前碎發,露出緊繃的下頜線。
他盯著不斷龜裂的穹頂,每道裂縫裡滲出的黑霧都讓他後頸發涼——那是變量風暴的先兆。
"他沒死。"王書生的眼鏡片蒙上一層霧氣,不知是冷汗還是氣浪,"他進了變量核心內部。"
青冥子的指尖突然收緊,林閻被血浸透的衣襟在他掌下皺成一團。
這個活了上千年的審判者,此刻眼尾的皺紋裡全是滾燙的溫度:"也就是說..."
"要救他,先活著出去。"陸九娘的桃木劍斬落第三根燃燒的房梁,火星濺在她手背,燙出一串紅痕,她卻笑得比劍氣更鋒利,"小七,穩住他魂魄!"
小七的回應是一聲低吟。
黑霧從她指尖湧出時,混著若有若無的羊鳴——那是被她封在識海深處的饕餮殘靈。
黑霧裹住林閻的瞬間,她蒼白的臉泛起病態的紅,額角青筋暴起:"他的魂...在往更深處飄。"
"撐住。"陸九娘反手抓住小七後領,劍花在前方劈開一條血晶碎片的雨幕,"楚長風,屏障給我壓到兩尺!
王書生,護好筆記!"
眾人的腳步聲混著宮殿崩塌的轟鳴,像擂在戰鼓上的急點。
青冥子抱著林閻倒退時,靴跟碾過一塊碎玉——那是黑山老母消散前掉落的,此刻正滲出幽藍的光,像一雙不甘的眼睛。
"快!"楚長風的影子突然暴漲,裹住眾人往前一推。
最後一麵血晶牆倒塌的氣浪撞在影障上,震得他嘴角溢出血沫。
陸九娘趁機揮劍斬斷最後一截阻攔的鎖鏈,出口的青銅門扉已經近在咫尺。
"到了!"王書生的指尖幾乎要碰到門環。
地麵卻在此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最先察覺的是楚長風——他的影術觸到了地麵下翻湧的變量亂流。"小心!"他嘶吼著將影障往下壓,可終究慢了半拍。
裂紋從陸九娘腳邊炸開,像條張著利齒的蛇。
小七驚呼一聲,黑霧差點散掉,青冥子死死扣住她手腕:"穩住!"
裂縫裡湧出的風帶著冰碴子,刮得人臉生疼。
眾人踉蹌著往回退,卻見裂縫深處翻湧著金色與黑色的光,像一鍋煮沸的星河。
"彆停下..."
聲音從裂縫裡飄上來時,陸九娘的桃木劍"當啷"墜地。
那是林閻的聲音,帶著點沙啞的尾音,像他從前吐槽女鬼妝容時的調調,"我在等你們。"
青冥子低頭看向懷中的人。
林閻的睫毛動了動,血色褪儘的唇瓣微微張開,仿佛下一秒就要說出什麼。
可他的意識早已飄遠,飄進那道吞噬一切的裂縫裡,飄進那片連王書生筆記裡都沒記載過的混沌中。
裂縫還在擴大。
陸九娘彎腰撿起劍,劍尖挑起一縷垂落的發絲。
她轉頭看向眾人,眼底的火焰比任何劍氣都灼人:"把他帶回來。"
楚長風抹了把嘴角的血,影子重新凝成盾牌:"我開路。"
王書生合上筆記,將放大鏡收進懷中:"我找出口。"
小七的黑霧更濃了,裹住林閻的魂魄,像護著顆隨時會碎的星:"我...撐住。"
青冥子抱林閻的手緊了緊,道袍下的傷口還在滲血,卻笑得像萬年前那柄斬過妖邪的劍:"走。"
他們重新衝進變量風暴裡時,誰都沒注意到——林閻掌心的銅鈴碎片徹底融化了,融成一滴金淚,墜進裂縫深處。
而在那裂縫的最底端,林閻的意識正飄在一片虛無裡。
他看不見自己的身體,卻能聽見心跳聲——不是來自胸腔,而是來自四麵八方。
那心跳很慢,很沉,像某種古老的存在在蘇醒。
"歡迎。"
聲音從虛無中響起時,林閻想起王書生說過的話:萬年前的修真界有太陽。
此刻他終於知道,那太陽,從未真正熄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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