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腳尖剛觸到裂縫另一側的地麵,咖啡的焦苦香氣便裹著風鑽進鼻腔。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這氣味太熟悉了,和記憶裡解剖室樓下那家老咖啡館一模一樣,連奶泡打發的甜膩尾調都分毫不差。
"時間流速正常。"王書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學者特有的冷靜。
林閻轉頭時,正看見他低頭盯著手腕上的機械表,金屬表鏈在路燈下泛著冷光,"秒針走得和修真界同步,溫度、濕度也符合現代都市的數值......"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收縮,"這確實是現實世界。"
但林閻的後頸在發燙。
街道兩側的霓虹牌正規律地明滅,便利店的玻璃門隨著顧客進出發出"叮咚"聲,遠處傳來外賣電動車的鳴笛——所有聲音都像被調小了音量,在他耳中蒙著層模糊的紗。
他望著路口等紅燈的行人,那些穿著西裝的白領、牽著孩子的主婦、抱著公文包的老人,他們的動作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被按了0.8倍速播放的錄像帶。
"不對勁。"他低聲說,喉結動了動,"太安靜了。"
陸九娘的紅繩突然纏上他的手腕。
這位走山客傳人的指尖沾著朱砂,正順著他的脈搏輕輕摩挲:"你聞到了嗎?"她的聲音壓得很低,發間的桃木簪在夜風裡晃出一道暗紅影子,"沒有人氣。"
小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小姑娘不知何時從口袋裡摸出顆橘子糖,正踮腳把糖紙湊到鼻尖:"哥哥,他們身上的味道......"她皺起鼻子,像隻發現腐肉的小獸,"像實驗室泡標本的福爾馬林。"
楚長風的盾牌"嗡"地輕鳴。
前天機閣叛徒的拇指抵著盾麵符文,眼尾的疤被路燈照得發紅:"監控在轉。"他抬下巴示意街角的攝像頭,"但沒開燈。"
林閻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那台球形攝像頭的紅外燈確實滅著,可當他盯著它看時,金屬外殼上忽然閃過一道幽藍的光——像某種活物被驚動時的瞳孔收縮。
"去實驗室。"他摸了摸胸口的工牌,金屬邊緣已經被體溫焐得溫熱。
前世的記憶突然湧上來:解剖室的白牆、顯微鏡下的細胞切片、淩晨三點窗外的霓虹,還有貼在更衣櫃上的便利貼,用他自己的字跡寫著"記得給媽媽打電話"。
但當他們轉過第三個街角時,那棟熟悉的灰白色建築讓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國家異常現象研究局·變量管理局第七分局。"陸九娘念著門口的新銘牌,桃木劍在鞘中發出輕響,"他們是衝著你來的?"
林閻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記得這棟樓原本掛的是"市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的銅牌,記得一樓大廳的電子屏總在滾動播放"嚴謹、公正"的標語。
此刻那麵電子屏正亮著血紅色的字:"歡迎變量終焉者蒞臨"。
"恐怕不止是衝著我。"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發澀,"而是整個變量體係。"
楚長風的盾牌突然泛起金光。
他把盾牌橫在胸前,符文流動的方向指向二樓某扇窗戶:"有生物掃描。"
"用《歸元冊》。"王書生立刻從帆布包裡抽出一本泛黃的古籍,書頁自動翻到某一頁,"這是我在天機閣抄的屏蔽術,能乾擾電子設備......"他的話被林閻打斷——走山客已經把桃木簪插進地麵,紅繩如活物般竄向四周,在五人腳下織出張半透明的網。
"走山客的隱蹤術更快。"陸九娘甩了甩發梢,"跟緊。"
潛入比想象中順利。
大樓裡的腳步聲像被按了消音鍵,他們經過走廊時,牆上的安全出口指示燈明明滅滅,照出幾具靠在牆角的白大褂。
林閻蹲下身,手指剛碰到其中一人的手腕,便觸電般縮回——皮膚的溫度和活人無異,但脈搏像卡住的齒輪,跳三下停兩秒。
"記憶回響符。"他摸出張畫著螺旋紋的黃符,按在對方眉心。
符紙瞬間燒儘,殘留的灰燼在空氣中凝成碎片,像放反的錄像帶:穿黑製服的女人把針管紮進這人脖頸,機械音說"數據采集完成",然後是實驗室的白牆,白牆上貼著的"林閻"工作照,照片下方寫著"死亡時間:2020年7月15日"。
"原來如此......"林閻的聲音在發抖,"這個世界的"我"三年前就死了。
現在的"我"......"他抬頭看向小七,小姑娘正歪著頭看他,發頂的呆毛隨著呼吸晃動,"是模擬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