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回響的鐘聲撞破夜霧時,林閻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那道清越的音波像極了小七上次偷吃他辣鴨脖時,被辣得打翻的銅鈴鐺——可此刻震得他耳膜發顫的,分明是來自天際的震顫。
他望著眉心漸亮的金印,喉結動了動,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它在……回應我。”
“你做了什麼?”白無瑕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銀針,刺破夜的靜謐。
她本垂在身側的手已扣住腰間鎖魂鏈,鏈尾的青銅鈴鐺隨著她微顫的指尖輕響,幽藍色的鬼火在鏈身上忽明忽暗——這是她當年在忘川河畔斬過百鬼的法器,此刻卻因主人緊繃的脊背,發出不安的嗡鳴。
林閻轉頭看向她。
月光漫過白無瑕的眉峰,將她眼底的警惕照得透亮。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鬼市初見時,她也是這樣盯著他,鎖魂鏈纏上他脖頸的刹那,他聞到她袖中飄出的沉水香。
那時他以為她是要取他性命,後來才知道,她是想替他擋住背後那隻索命的紅衣厲鬼。
“我不知道。”他如實說。
掌心的變量餘火仍在跳動,像團被風吹得搖晃的燭芯。
“荒謬。”墨千機的冷笑從另一側傳來。
因果羅盤在他掌心翻轉,原本凝固的蛇形紋路突然泛起暗紅,“變量體係運行十萬年,哪來的‘回應’?不過是邪祟餘波罷了。”他指尖掐訣,羅盤蛇眼迸出幽光,卻在觸及林閻眉心金印時“叮”地彈開,像撞上無形的屏障。
“是命運回響。”
蒼老的聲音從山林裡淌出來,像山澗流過老石。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個穿粗布青衫的老人拄著枯枝,正從樹影裡走出來。
他雙眼蒙著褪色的黑布,發須皆白,每一步都踏得極慢,卻不見半分踉蹌。
陸九娘的桃木劍“唰”地出鞘。
她本就紮得高的馬尾辮晃了晃,劍刃映著月光,在老瞎子麵前劃出半道銀弧:“你誰?怎的突然冒出來?”
老瞎子停住腳,枯枝點地,“篤”的一聲。
他蒙著黑布的臉轉向陸九娘的方向,嘴角扯出抹極淡的笑:“小女娃子火氣旺,倒像當年我那走山客徒弟。”他又轉向林閻,“我是看門人,守著變量體係的門。”
“看門人?”墨千機嗤笑,因果羅盤在他掌心轉得更快了,“變量體係哪需要看門人?不過是些……”
“你研究因果律三百年,可曾見過變量印記自主認主?”老瞎子打斷他,枯枝輕點地麵,“那鐘響不是餘波,是變量體係的自我修複機製。隻有真正的命運之主,才能喚醒它。”
林閻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那裡還留著小七啃辣鴨脖時濺上的油漬印子。
他望著老瞎子蒙著黑布的眼,忽然想起小七說過,有些瞎子能“看”見鬼魂,他們的眼睛是被陰司收走的“業障鏡”。
“所以你說,我是命運之主?”他問,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輕。
老瞎子沒有直接回答。
他從懷裡摸出枚古銅鏡,鏡麵蒙著層灰,看不出紋路。
可當他將銅鏡對準林閻時,鏡麵突然泛起漣漪,映出的竟是林閻體內流轉的金芒——那道曾在他掌心炸開的變量印記,此刻正像活物般在他經脈裡遊走,從心臟到指尖,每道金痕都閃著細碎的光。
“變量印記不是鑰匙。”老瞎子的手撫過銅鏡,“它是‘命運之門’的鎖芯。你之前將它推入灰霧,看似放棄,實則是打開了鎖。”他轉向林閻,黑布下的雙眼仿佛穿透層層夜色,“現在,你成了門的載體。”
林閻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在青冥淵底,王書生捧著《變量殘卷》說“你是破局者”;想起白無瑕在鬼域裡拽著他的手腕喊“彆犯傻”;想起小七蹲在他腳邊,辣得直吐舌頭還硬塞給他半根鴨脖:“閻哥吃,可香了!”原來那些他以為的偶然,都是鎖芯轉動時濺起的火星?
“所以……我不是鑰匙,我是門?”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