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又向前踏出一步,他離那扇天門越來越近。
他的目光平靜地與那隻腐爛的手掌對視,仿佛在看一件與自己無關的東西。
“我叫林閻,是因為我記得小時候偷吃鄰居家柿子被打的疼,記得第一次撒謊時心跳的慌,記得在泥地裡打滾的快樂,記得失去親人時撕心裂肺的痛。”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每說一句,他身上的氣息就凝實一分,那種屬於“人”的煙火氣,竟在這片神魔亂舞的荒原上,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我叫林閻,是因為陸九娘為我擋過刀,秦九棺為我抬過棺,蘇半偈為我斷過舌,老癲道為我吼出過真相!我的名字,是由這些情義,這些恩仇,這些活生生的、無法被複製的經曆一筆一劃刻出來的!你偷走那些死物,就想成為我?”
林閻的眼中,燃起一團火焰。
不是靈力之火,不是神魂之火,而是意誌之火。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那隻枯手,厲聲喝道:“你這個連自己的臉都不敢露出來的東西,憑什麼……用我的名字!”
“吼——!”
天門之後,那沙啞的聲音第一次發出了清晰的、充滿了暴怒與不甘的咆哮。
它似乎被林閻的話語刺痛了最根本的弱點。
它沒有名字,沒有過去,沒有身份,它所擁有的一切,都隻能靠偷,靠搶。
而林閻,正在否定它竊取行為的全部價值。
那隻枯手不再竊取信物,而是猛地一握拳,掌心腐爛的巫族印記黑光大盛,一股純粹的、毀滅性的力量,凝聚成一道漆黑的光柱,隔著門縫,狠狠地轟向林閻!
這力量,無關因果,無關命運,就是最純粹的、來自“廢品”堆積了億萬年的怨與恨!
“林閻,小心!”陸九娘嘶聲大喊,強行催動山根釘,想要築起土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黑光瞬息而至,眼看就要將林閻徹底吞噬。
就在這時,林閻心口處,那隻被他按入體內、燒焦的手機,突然發出了最後的光芒。
那不是彈幕的白光,也不是殘頁燃燒的血光,而是一種溫暖的、仿佛人間萬家燈火彙聚而成的昏黃光芒。
光芒形成一個微弱卻堅韌的護罩,籠罩住林閻。
漆黑的光柱轟在護罩之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冰雪消融般的“滋滋”聲。
那彙聚了億萬年怨毒的毀滅之力,在觸碰到那片人間煙火氣的瞬間,竟被一點點地中和、消解。
那些被門後怪物吞噬的普通人的記憶碎片,在最後關頭,沒有選擇成為新“神明”的基石,而是選擇守護這個剛剛為它們發聲的“凡人”。
黑光散儘,護罩也隨之消失。
林閻站在原地,毫發無傷。
他胸口的皮膚恢複如初,那隻手機已經徹底化為灰燼,但那些溫暖的力量,已經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天門之後,傳來了氣急敗壞的喘息聲。
林閻緩緩抬起頭,看著那道依舊敞開的裂縫,看著那隻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枯手,一字一句地說道:“門後的東西,聽著。我,林閻,今天站在這裡。我的名字,我的命,都是我自己的。你想要,就憑本事,從這扇門裡滾出來,親自來取。”
他的話語,如同一道戰書,擲地有聲。
門縫後的咆哮聲戛然而止。
死寂,前所未有的死寂籠罩了整片荒原。
那隻枯瘦的手掌,在死寂中緩緩地、一寸一寸地縮回了門後。
天門的裂縫,沒有閉合,也沒有擴大,就那樣靜靜地懸在血月之下,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一個通往未知恐怖的洞開的入口。
一切似乎都結束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一個無名的怪物,盯上了一個剛剛找回自己的凡人。
秦九棺走到林閻身邊,看著那道深邃的裂縫,聲音沙啞地問:“你激怒了它,它下一次出來,就不是一隻手那麼簡單了。”
“我知道。”林閻的目光沒有離開那道裂縫,“但我也讓它知道了,‘林閻’這個名字,不是一件可以隨意穿脫的衣服。它想穿上,就得先把我這個人……從裡到外,徹底殺乾淨才行。”
就在這時,那死寂的天門裂縫中,忽然飄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片破舊的、泛黃的布角,上麵用早已乾涸的黑血,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字。
那兩個字,既不是篆文,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符文,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林閻,都在看到它的瞬間,明白了它的意思。
那是……一個名字。
一個屬於門後那個“廢品”的,最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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