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籠罩了火山口,仿佛連空氣都被燒成了凝固的灰。
吳老杵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的棺材漆還在滋滋作響,每一個細小的氣泡破裂,都像一聲微弱的歎息。
那漆黑的液體,本是用來封存死亡的,此刻卻在林閻焦裂的胸膛上,讀出了另一種生命的可怖搏動。
“火沒死……它在土裡呼吸。”墨三姑的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她的瞳孔裡,倒映著秦九棺掌心那撮正在蠕動的灰燼。
那個由灰燼自發聚成的“閻”字,像一個活物,一個烙印,宣告著它的獵物無處可逃。
就在這時,一直像死狗般趴在地上的老癲道猛地抽搐起來,四肢不自然地彈動,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
他耳朵死死貼著滾燙的焦土,臉上的表情混雜著極致的恐懼與詭異的狂喜。
“我聽見了……我聽見了!”他嘶吼著翻身坐起,一雙眼睛裡幾乎看不到黑色的瞳仁,隻有瘮人的眼白,“三百七十二個……整整三百七十二個心跳!就在我們腳底下……在排隊……等著從土裡爬出來投胎!”
他猛地伸出枯柴般的手指,指向林閻,又指向吳老杵,最後指向所有人。
“不是魂!那些不是普通的陰魂!”老癲道笑得涕淚橫流,“是‘命胚卵’!是用我們的血養著,用我們的痛喂著,用我們的名字做殼,孵出來的怪物!”
“閉嘴!”吳老杵暴喝一聲,手中的哭喪棒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地麵應聲開裂,一道更深的縫隙從棒下蔓延開來。
一股腥臭粘稠的黑油從裂縫中緩緩滲出,油麵上竟隱約浮現出一個個蜷縮的嬰兒輪廓,它們無聲地張著嘴,卻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又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吳老杵的眼眶紅得要滴出血來,他死死盯著那滲油的裂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老子當年費儘心機給你換掉本名,就是怕你被這鬼東西當成爐子煉了!不是讓你長大了,站在這裡,眼睜睜看著這世道拿彆人的命當種子!”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悔恨與無力的狂怒,那份深埋多年的秘密,終於在最絕望的時刻被血淋淋地揭開。
劇痛與吳老杵的嘶吼,像兩根鋼針紮進林閻昏沉的意識。
他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整個世界都在晃動。
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摸腰間的符籙打印機,入手卻是一片熔融的滾燙。
那台陪他出生入死的夥計,此刻外殼已熔毀大半,墨盒更是徹底報廢。
沒有退路了。
林閻那片薄如蟬翼的紙,曾記錄過無數生死的終結,如今卻要成為一個開始。
他看也不看,反手從自己胸膛的傷口上,摳下一塊帶著血肉的焦黑皮膚,又從散落的發髻中摸出半截被燒斷的玉簪,連同秦九棺之前用過的三枚黑檀釘燃儘的灰燼,一同碾碎在掌心。
他抬起頭,對秦九棺道:“逆生陣,三才定位,釘尖朝外,鎮住地脈三眼!”
秦九棺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懷中摸出三枚新的釘子,身形如電,瞬間在三人周圍釘下。
三枚釘子成品字形,釘尖朝外,一股無形的斥力場瞬間形成,將地底那股蠢蠢欲動的生機死死壓住。
“三姑!”林閻低喝。
墨三姑心領神會,她從發間抽出一縷自己從未染燙過的青絲,置於掌心點燃。
那發絲沒有火光,隻升起一縷似有若無的白煙。
她湊近煙霧,輕輕一吹,那煙便如有了生命般,精準地飄入“逆生陣”的陣心。
“初死之息,”她輕聲說,“可斷一切生機。”
林閻不再遲疑,他伸出舌頭,咬破舌尖,一滴殷紅中帶著金芒的精血滴入掌心的粉末中。
嗤的一聲,所有的材料——生死簿的法則、自身的血肉、玉簪的靈氣、黑檀釘的煞氣,以及舌尖血的陽氣——瞬間融合,化作一灘粘稠如汞的奇異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