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話,隻是坐在她身旁,動作沉穩自然,仿佛早已習慣她這般沉默。
明月愣了一下,隨即輕輕靠了過去,雙手抱住他的手臂,臉頰貼在他結實的肩膀上,聲音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飄在風中的呢喃:
“傅宴,人要是死了,閻王爺會看功德簿嗎?要是……什麼好事都沒做過,是不是會被打入畜生道?”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認真求證,又透著幾分漠然的荒謬。
傅祈年指尖微微蜷縮,眸色幽暗地凝視著她,沉默了幾秒,忽然抬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力度不重,卻帶著不可置疑的懲戒。
“胡說八道什麼。”
明月被彈得一怔,揉了揉額頭,嘴巴微微嘟起:“我又不是胡說,說不定是真的呢?”
傅祈年垂眸看著她,語氣低沉而溫和:“就算真有功德簿,你也不會一件好事都沒有。”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嗓音低沉得像夜色中的潮汐:“至少,你來了這裡,帶著北辰,陪著我。”
明月輕輕吸了吸鼻子,神情稍有變動:“不對,我把孩子給你送來了!”她抬頭看向他,昏黃的燈光灑在他冷峻的臉上,勾畫出一道道堅硬的輪廓,卻也因這片刻的柔和,顯得格外深情。
傅祈年微微低頭,目光溫柔而堅定:“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就算真有閻王爺,我也不會讓你去畜生道。”
明月怔怔地看著他,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她的鼻尖不自覺地酸澀,眼眶微微發紅。
她低低笑了一聲,聲音有些飄忽:“那你要怎麼做?”
傅祈年低笑,抬手捏了捏她的指尖,嗓音溫和卻帶著一絲深沉的偏執:“不讓你死,不就行了?”
明月撇撇嘴,輕哼一聲:“你又不是閻王,像你這種軍人為國為民,死了能去天堂.....像我這種開賭場讓人家破人亡的,隻配去地獄。”
傅祈年沒接話,他輕笑了聲,夜風輕柔,他的身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和陽光曬過的衣料氣息,熟悉而安心。
她靜靜地靠在他的肩上,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抱得更緊了一些。
半晌,她輕聲問:“傅宴,我死了之後,我爸爸把我的骨灰放在澳門,還是德國?你知道嗎?”
傅祈年的瞳孔驟然收縮,唇線繃直,眼底翻湧著狂烈的情緒。
他想起,他剛去翻了臥室,他本來以為她要跑路的,沒想到在她枕頭底下找出了9張【我同意,傅祈年】的紙張,裡麵寫了她的九個遺囑。
男人的喉結滾動,閉了閉眼,這個傲嬌的女人到底還是要再次拋棄他。
明明他都說了第一次見她確實是因為她長得像他前妻,可後麵他是真的愛上她,以至於她死於爆炸後,他安樂死去陪她,並讓傅北辰把他們的骨灰撒在南海上。
“嗯?你記不記得?”
“.......”傅祈年沉默,當時明家人商量著把她的骨灰放澳門還是德國莊園時,他說明月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不顧世俗眼光,和她舉行了冥婚,以此帶回她的骨灰。
三秒的死寂後,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我見過明賀之了,上次你槍被偷的事,阿旺告訴我了,我查過。”
根據阿旺的描述,找出一個混血男人來往廣海的事情並不難。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未來的嶽父了!
明月的睫毛微微一顫,難怪她當時覺得那男人有點眼熟!
傅祈年沉默了一瞬,忽然勾起唇角,笑意淺淡而冷冽:“所以,如果你敢拋下我們父子走了……”
他頓了頓,眼神鋒利,嗓音低沉得像是從骨子裡溢出的威脅:“五年後,我會把明賀之的女兒,帶到身邊養。”
如果她這次在死掉,他沒法去陪她,因為他還有很多牽掛未完成,年邁的父母,年幼的兒子,未出生的孩子,還有未完成的事業!
五年後,也就是她剛出生……
明月猛地抬頭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眼底翻湧著震驚、不可置信,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惶恐。
傅祈年垂眸,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聲音低沉得仿佛夜色中的暗潮:“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明月怔怔地看著他,心頭泛起戰栗般的顫抖。
她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