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太講究了,”王海梅邊走邊點頭,“方方正正,四進的?光這塊地方,現在說不定能抵一棟樓。”
明月笑了笑,把行李拖進正屋,把窗簾一拉開,陽光灑進老屋,塵埃在光影中飛舞。
“家具都還在。”她隨手撫過一張梨木八仙桌,“也就布簾該換,牆紙也得扯了,太舊氣。”
王海梅拉開立櫃看了眼:“櫃子裡還有老搪瓷缸子和茶葉罐,看來你男人是真把這當你家了。”
“那當然,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女朋友。”明月回頭衝她眨眨眼。
王海梅失笑:“你就貧吧。”
兩人一番忙碌,把行李歸置好。
王海梅把手裡的外套一搭,說道:
“行了,先彆折騰了。你今天剛落地,我都安排好了,一會兒帶你去吃頓正宗的。和平門那邊新開了一家‘曲園酒樓’,據說是老天橋手藝傳下來的,京味兒十足。”
“你不是最怕應酬那一套嗎?”明月打趣。
“今天不一樣。”王海梅眼裡多了點認真,“你這次是我們報社的特約主筆,來頭不小,我們編輯部那幾個老夥計也都認識你,以前你來出差,咱們也一起吃過幾次。
今天我一叫,都樂嗬嗬應了,說是‘給咱們東方老師接風洗塵’。”
明月換了身衣服,擦了口唇膏,對著老式穿衣鏡照了照:“那我更得打扮打扮了。來北京嘛,不顯眼點兒,多對不起這地界。”
王海梅哭笑不得:“你可彆穿得跟走紅毯似的,那幾位編輯都是老實人,一個比一個悶。”
“放心,我穿得體麵不張揚。”明月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黃昏時分,兩人出了院門,一路打車到了和平門外的“曲園酒樓”。
老式磚牆門臉,門口掛著紅燈籠,玻璃窗後隱約傳出胡琴和說唱的調子。
飯桌上,幾位《文彙日報》的老編輯已落座,有的戴著眼鏡,有的滿頭白發,還有個年輕的小記者,見明月來了都紛紛起身打招呼。
王海梅介紹完,眾人寒暄幾句,很快氣氛就熱絡了起來。
“我記得你寫的那篇《紅蝴蝶》童話,咱們報紙還專門開了半版版麵,當時好評如潮啊。”老編輯劉師傅笑著舉杯,“今天你來了,咱們都該敬你一杯。”
明月紅唇輕啟,端起杯子,眼神微眯,聲音溫柔卻帶著點張揚的笑意:
“承蒙錯愛,我這個人啊,也就故事會寫點,彆的都不靈。”
眾人哄笑,一時間屋內茶香酒氣交織,仿佛整個北京的春天也開始真正熱絡起來了。
從飯局回到四合院,夜已深,街巷間燈光稀薄。
明月換了雙低跟皮鞋,又披上風衣,從胡同口步行出去,沿著小街走了七八分鐘,才找到一家仍亮著燈的電話亭。
亭內燈光昏黃,玻璃有些模糊,她輕輕推門進去,熟練地在記事本裡翻了幾頁,撥出一串號碼。
“嘟——嘟——”
電話那頭接得很快,還未說話,傳來低沉沉穩的男聲:“哪位?”
“是我,明月。”
對麵沉默一瞬,隨即一聲不帶感情的應答:“太太,好。”
明月輕笑,換了語調,頗為客氣地說:
“王少行,我聽柔心說你一直在北京。祈年把飯店交給你打理,我也放心。
所以這次來……我想讓你幫我找幾個人,把什刹海的四合院重新裝潢一下。”
王少行略一遲疑,隨即應道:“沒問題,我明天一早就去安排人手。太太您放心。”
“還有——”明月頓了頓,“家裡沒電話,不方便,順便幫我安一部電話。”
“電話這事兒難度不大,不過得去電信局批材料,走點關係,我來盯著。”
“好,那麻煩你了。”明月語氣隨和,掛斷前補了一句,“店裡的賬目,還是每月寄給祈年就行。”
“明白。”
掛斷電話,明月站在電話亭裡,看了眼表,才晚上九點多,心頭微動,又翻出記著另一串號碼的小紙片。
——是廣城傅家的。
這通電話接得有些慢,大約響了五六聲後,那邊才傳來一個蒼勁溫和的男聲:“喂?哪位?”
“爸,是我,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