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他獨自坐在偌大的陽台上。
琉璃吊燈低垂,散發著溫柔的金色光暈,夜風輕拂著落地窗簾,帶進一絲絲淡淡的海風鹹味。
遠處繁華都市燈火通明,高樓林立,卻與他無關。
他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襯衫,袖口鬆鬆地垂著,裸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藤編的休閒椅,昂貴又孤單。
他低頭,懷裡抱著一副鑲著細鑽邊的相框——銀光閃閃,卻叫人眼酸。
他試圖睜眼看清相框裡的影像,卻怎麼都看不清。
模模糊糊的,隻是一張熟悉得刺痛骨頭的笑臉——像極了那晚在月光下,倚著他撒嬌打鬨的明月。
夜色太深,城市的喧囂像遠遠被切斷,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寂靜,壓得人喘不過氣。
夢境沉甸甸地壓在胸膛上,像一塊巨石,要把他活活碾碎。
傅祈年猛地驚醒。
額角、後背,全是冷汗,睡袍濕透,貼在精瘦結實的身軀上,狼狽而脆弱。
心跳快得幾乎炸裂,他下意識地翻身去摟床側的人——
空的。
冰冷的。
沒有任何溫度。
明月呢?
傅祈年愣了兩秒,血液像是被抽空,下一秒,他掀開薄被,赤腳落地,腳步踉蹌又急切地衝了出去。
“明月!”
他嗓子發啞,低吼出聲,帶著還沒完全散去的驚懼。
他剛十五歲就跟著部隊上了小貓洞戰場,在泥漿與硝煙裡摸爬滾打。
那年,他親眼看著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血流成河,斷肢橫飛——
即便那時,死神貼著脖子呼吸,他也沒有像此刻這樣恐懼過。
——真正的恐懼,不是子彈上膛,不是火炮轟鳴。
是醒來後,發現深愛的人,身邊空了。
寬大的睡衣裹著他修長結實的身軀,衣擺在急促動作中被風拂得獵獵作響。
夜色濃稠,床頭燈昏黃,一片狼藉。
傅祈年全然不知腳下冰涼,踉蹌著往門外衝,眼眶赤紅,額發微濕。
他不知道自己是夢還沒醒,還是已經瘋了。
隻知道,心裡空了一大片,疼得快要死掉。
“明月!!!”
“明嬌嬌!!!”
衛生間的門嘎吱一響,明月正擦著頭發,探出腦袋。
傅祈年漆黑朝她掃來,一頭大背頭淩亂不鞠。
睡袍幾乎大開,極儘狂浪。
眉眼猩紅,眼底翻滾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下顎線條緊繃,大步朝她而來。
明月感受到了壓迫感,“你...乾嘛....”
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拖進了他的懷裡。
“大半夜不好好睡覺,洗什麼頭?!”傅祈年聲音很重,甚至有些吼。
明月聽得出,他是真的在氣。
一直以為他都是那麼沉得住氣的,沒啥情緒浮動的,沒想到還能生氣!
而且還是對她發脾氣!
長誌氣了?!
她纖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栗,細白的貝齒咬住紅唇,一副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樣子。
抬頭看他,“你凶我!?”
“......我......”傅祈年輪廓線條緊繃,眼簾低垂,“我就是害怕你莫名奇妙就離開了,老爺子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傅祈年去廁所時,傅老爺子肯定和明月說了什麼!
當時,他回來時,就發現明月眼神飄忽,情緒不太高,在離開寺廟時,她又回頭看了眼,甚是留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