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煙味濃重,王姐坐在辦公桌後,手邊放著一遝紅筆批注過的打印稿,眉頭緊鎖,眼下浮著明顯的青色,一看就是昨晚沒怎麼睡。
林副編則半倚著窗台,指尖夾著煙,神色晦暗,窗外的陽光透進來,反倒將他的表情勾得更沉。
“你來了。”王姐率先開口,聲音有點啞。
林副編沒說話,隻將煙掐滅,走回桌邊,把那份稿子遞給她。
明月接過一看,是一篇即將刊登的投稿文,標題是《梨花村的月亮井》,署名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名字。但僅僅翻到第二頁,她的眼神就冷了幾分。
“這篇……和我的《紙屋子》太像了。”她語氣平靜,卻篤定。
那本《紙屋子》,是她來大陸後發表在文彙報上的第一篇童話,出版時甚至拿下了兒童文學新人獎,是她立足報社的重要一步。
“紅線標出來的地方,是我們初步比對後發現的重合段落。”林副編將一張畫滿圈點的校對紙遞過來,“情節主線、核心意象、甚至部分語句,重複率太高。”
她視那篇文章為自己打開內陸之門的鑰匙,如今卻被人換了名字、打了雙倍字數、送回了自己的編輯部。
明月放下稿子,語氣平靜,卻堅定:“我沒有抄襲。這不是雷同,是剽竊。聯係法務,走正式流程。”
她說得乾脆,沒有情緒起伏,但字字清晰,像落在案頭的舊式鋼筆字,透著硬氣。
王姐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我們信你,自然信你。但對方那邊——已經聯係了《青春月刊》《文藝北京》《少兒星河》,要聯名發聲。”
“他們拿什麼立場?”明月語氣不輕不重,眼神卻倏地犀利起來,“《紙屋子》上個月就已刊發,是公開發表作品,編號在冊。他們若說‘雷同’,隻能是顧某‘雷同’於我,怎麼成了我要被追責?”
“問題是——”林副編皺眉,“那作者是北語文藝社團的核心投稿人之一,剛拿了省裡‘新芽獎’,後台挺硬。”
明月聞言,反而笑了下,眼角略略挑起,“所以他是獎項得主,就可以偷字占句,顛倒黑白?”
她將那篇《梨花村的月亮井》推回桌上,語調冷靜如常:
“查來稿路徑,走的是哪個編輯口?是哪位實習編輯過的初審?有沒有稿件登記?投稿郵箱、來電、通信地址統統核查。”
王姐點頭:“我已經讓小高去查原始郵箱記錄了,一會兒拿來。”
明月輕聲“嗯”了一下,眉眼平和,像是多年的寫作已磨出了她字句之外的沉穩。
對於一向能動手絕不bb的明月,要不是因為她身份受限,她絕對能去把那個顧某人捉出來剁了喂狗。
傅祈年從寺廟裡出來時,天光已薄,山路邊的香灰還帶著未散儘的熱氣。
他沒讓沈平發動車,而是沉默地坐在後座抽煙。
前座坐著的沈平,透過後視鏡看了眼鏡中的男人,眉眼深沉,周身寒氣凜凜。
也不知道他和神明許了什麼願望,怎麼下山比上山時更加陰鷙呢,渾身上下充斥著殺氣似的。
副駕駛上的禮品擺得整整齊齊,金絲檀木盒裡是限量的西湖龍井,還有一支民國老香膏,連包裝紙都沒拆。
——這份禮,是要送給明月的。
不止是禮,還是“賠罪”。
沈平不覺得昨天問明月那個問題有錯,可人在傅祈年手下,理再多也得收回去。
阿旺說太太希望人家奉承她,是個比較虛榮的人,他帶點好東西,再說幾句好話,太太就能氣消了。
“那些東西,是給我太太賠禮的?”傅祈年的聲音忽然響起,低冷中帶著點煙後的沙啞。
沈平輕咳一聲:“賠禮道歉,麻煩傅哥帶回去。”
傅祈年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好說話的,隻回了一個字好。
他掐了煙,煙頭壓滅的那一下,骨節白得瘮人。
過了幾秒,他低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