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絕望的哭喊像刀子般紮進耳膜,清桅卻因高燒渾身無力,視線模糊。當日本兵把女孩按在碾藥的石臼上時,清桅突然從竹榻上彈起來,像片枯葉般撲過去。
銀簪刺進日本兵的後頸時,清桅聞到了血腥味和膏藥混合的古怪氣味。日本兵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反手一槍托砸在她肋下。劇痛讓清桅眼前發黑,她死死攥著簪子不放,被甩出去時帶出一串血珠。
"八嘎!"另外兩個日本兵調轉槍口。清桅蜷縮在牆角,看見老大夫趴在地上艱難地往孫女那邊爬,小姑娘的衣襟已經被撕開大半。她突然用儘全身力氣朝院門方向嘶喊:"救人啊!你們還是不是中國爺們!"
喊聲撕心裂肺。
刀疤幾人早將院裡的動靜聽得真切。那日本兵的獰笑、小姑娘的哭喊,像刀子似的往耳朵裡紮。可他們攥著槍杆的手緊了又鬆,終究沒敢衝進去——這些年東三省的天早變了顏色,日本人的刺刀底下,多少血性漢子成了冤魂?就連正規軍都撤了,他們這幾個草寇出身的,拿什麼硬氣?
刀疤彆過臉去,喉結滾動著咽下一口濁氣。後槽牙咬得生疼,卻到底沒挪步子。直到聽見清桅那聲帶著血味的"救人",他才驚覺掌心早被指甲掐出了血。
不管是為了保住這單貨,還是其他什麼。刀疤和獵哥幾人互相對視一眼,舉著砍柴刀就衝了進去。
刀疤衝在最前頭,獵哥雙手持著土槍。日本兵的子彈擦著刀疤臉耳朵過去,在他臉上又添了道血痕。
"操你祖宗!"刀疤臉的柴刀劈在開槍日本兵肩上,骨頭斷裂的聲音令人牙酸。獵哥的土槍啞了火,他乾脆掄起槍托砸向另一個日本兵的太陽穴。清桅掙紮著爬向嚇呆的小姑娘,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擋在她前麵。
混戰中,被刺傷的日本兵搖搖晃晃站起來,刺刀閃著寒光。清桅摸到地上碾藥的鐵杵,在刺刀落下的瞬間猛地捅向對方胯下。日本兵慘叫跪地時,獵哥從後麵勒住他脖子,刀疤臉撿起掉落的刺刀,狠狠紮進鬼子心窩。
院牆外傳來更多日語喊叫和零星的槍聲。獵哥一把拽起清桅,刀疤臉背起嚇軟的小姑娘,老大夫拖著流血的頭顱指了條小路。他們撞開後門逃跑時,清桅回頭看見曬藥的竹匾翻倒在血泊裡,上麵還粘著幾片乾枯的草藥。
幾個人片刻不敢耽誤,上了馬車就飛快往寒江城的方向跑。
夜黑如墨,寒江城內彌漫著未散的硝煙味。一輛馬車碾過青石板路,在深巷高牆後急刹。馬蹄鐵磕在石板上,濺起幾點火星。
"砰——砰——"
砸門聲驚破了夜的寂靜。守門小兵從瞌睡中驚醒,一個趔趄栽下板凳。
"誰啊?"門縫裡探出張睡眼惺忪的臉。
刀疤臉沉默著亮出腰牌。紅木牌麵在燈籠下泛著暗光,上麵"虎"字殷紅如血。小兵眯眼看清牌麵,又瞥見門外馬背上那道鐵塔般的身影,頓時一個激靈。
"哎喲!獵當家的!"他慌忙拉開門閂,腰彎得像熟透的稻穗,"您老快裡邊請!"”
一行人被引入李家偏院,而沈清桅帶著老大夫祖孫卻被徑直押往地牢。
老大夫傷勢極重,半邊衣襟都被鮮血浸透,加上晝夜顛簸,此刻已陷入昏迷。清桅拽住刀疤的衣角哀求,這個平日凶神惡煞的漢子竟出奇地好說話,二話不說便帶著祖孫二人離去。
臨走時還猶猶豫豫地看了眼清桅,或許是這幾天的相處,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眼,清桅竟讀懂了他眼底的掙紮。
“給我些金瘡藥和紗布就好。”她低頭看了看渾身斑駁的血跡,虛弱的笑了笑,“多謝。”
東西送來的很快,不僅給了她藥還給她送一床乾淨的棉被和一些吃食,清桅坐在草墊上再次道謝,刀疤沉默地垂著眸子點了點頭,走了。
在這亂世,誰又甘心為匪?不過是為了活命罷了。
地牢裡封閉昏暗,分不清白天黑夜,清桅根據來送飯的次數,估摸著又過了一天,到了晚上。
從黑虎嶺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真正要綁她的那個人要出現了,她一直在等,可一天了仍是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