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地牢,陰森而潮濕。
狄鶯站在地字號牢房外,隔著冰冷的鐵欄,靜靜看著裡麵的那個刺客。
火把的光線昏暗,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潮濕的石壁上。
牢裡的刺客原本靠牆假寐,察覺到有人,他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屬於野獸的眼睛,充滿了警惕與凶狠。
可見到牢外站著的,隻是一個身形纖弱的女子,他眼中的凶光收斂了些,換上了一種審視與不屑。
狄鶯依舊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地牢裡,除了遠處囚徒的夢囈和水滴落地的聲音,便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刺客開始感到不自在。
這種無聲的注視,比嚴刑拷打更讓人心煩意亂。
他從地上坐直了身體,盯著狄鶯,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可那張清麗的臉龐上,什麼都沒有。
沒有憤怒,沒有憐憫,也沒有好奇。
她隻是在看他,仿佛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這種被徹底物化的感覺,讓刺客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握緊了拳頭,骨節發出輕微的響聲。
而就在隔壁。
天字號牢房裡,王甫的耳朵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
他能聽到外麵的腳步聲,能感覺到那陣不同尋常的死寂。
有人來了。
是來看那個刺客的。
是狄仁傑的人。
他們看得這麼緊,這麼嚴密。
王甫的心沉了下去,最後一絲僥幸也消失殆儘。
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等到含元殿上,一切就都完了。
他慢慢地挪回草堆,背對著牢門的方向,將那枚藏在袖中的石片,緊緊攥在手心。
石片的鋒刃,硌得他掌心生疼。
……
子夜時分,地牢裡最安靜的時刻。
守衛換過一輪班,新的守衛還帶著一身寒氣,正有些精神不濟。
一個名叫阿七的獄卒,正靠在離天字號牢房不遠處的牆角打盹。
他不是大理寺的正式獄卒,而是裴東從皇城司裡安插進來的一個不起眼的暗樁。
他的任務不是看守刺客,而是盯著王甫。
突然,一陣壓抑的、痛苦的呻吟聲從天字號牢房裡傳了出來。
“呃……啊……”
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
當值的兩名獄卒立刻警覺起來,提著燈籠快步走了過去。
“王總管?你怎麼了?”
“肚子……肚子好痛……水……我要喝水……”王甫的聲音虛弱不堪,仿佛隨時都會斷氣。
“老張,你在這守著,我去提壺熱水。”一名獄卒對同伴說。
另一人點了點頭,緊緊握著腰間的佩刀,透過小窗朝裡看。
隻見王甫蜷縮在地上,渾身發抖,樣子不似作偽。
朝廷重犯,死在牢裡可是大罪。
獄卒不敢怠慢,隻盼著同伴快點回來。
就在這時,呻吟聲戛然而止。
獄卒一愣,湊得更近了些,“王總管?你……”
“砰!”
一塊石磚猛地從內部被頂開,重重砸在鐵欄上。
獄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後退一步,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隻乾瘦的手已經從那個窟窿裡伸了出來,快如閃電,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
王甫整個人從那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裡鑽了出來。
他哪還有半分剛才的虛弱,整個人像一頭蒼老的豹子,動作快得驚人。
獄卒驚駭之下,揮刀便砍。
王甫卻不閃不避,用身體硬生生撞了過去。
佩刀砍在他的肩膀上,帶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囚服。
王甫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他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將那枚鋒利的石片,狠狠捅進了獄卒的脖子。
“噗嗤”一聲。
獄卒的眼睛瞪得滾圓,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緩緩倒了下去。
另一名提著熱水回來的獄卒,看到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剛要張口呼救。
王甫已經撿起地上掉落的佩刀,反手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