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一個踉蹌,又跌坐回去。
“一個小小評事……也敢闖老夫的府邸……”他含混不清地罵著,“滾出去!”
林琛沒有理會他的叫罵。
他走到書案前,將地上一本散開的《春秋》撿起,放回案上,然後將那份從宮中帶出來的梁王府賬目,輕輕放在了書上。
“王公。”
“我今日來,不是以大理寺評事的身份。”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嶄新的青綠色官服。
“左肅政台,監察禦史林琛,奉旨,向王公請教幾個問題。”
監察禦史四個字,像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王方慶的頭上。
他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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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地盯著林琛,又看了看那份賬冊,臉上血色褪儘。
“陛下……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的意思,王公這樣的聰明人,應該明白。”
林琛拉過一張椅子,在王方慶的對麵坐下。
“東宮倒了,可這神都城裡,還有很多人沒倒。”
王方慶的嘴唇哆嗦著,他想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
“我……我與梁王,素無瓜葛!”他急切地辯解。
“是嗎?”
林琛從袖中,取出了那份名單。
他沒有展開,隻是用手指在卷起的麻紙上,輕輕敲了敲。
“陛下給了我一份名單。”
“名單上的人,陛下說,都是梁王的人。”
“而王公你的名字,在這份名單的最上麵。”
王方慶癱在那裡,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
完了。
他腦子裡隻剩下這兩個字。
他以為太子倒了,他最多是被罷官,被斥退。
他萬萬沒有想到,女帝的刀,竟然快到了這種地步。
一環扣一環,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他成了棄子。
不,他甚至連棄子都算不上,他隻是一塊準備用來砸下一個目標的石頭。
“為什麼……”他喃喃自語,“我為東宮謀劃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的功勞,是幫著一個想造反的太子,在南山下挖了一座兵器庫。你的苦勞,是眼睜睜看著他被廢,而你束手無策。”林琛的話,像刀子一樣紮進他的心裡。
“王公,你效忠的太子,已經成了房州的庶人。你的忠心,現在一文不值。”
林琛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陛下給了我三日時間,讓我上奏彈劾梁王武三思。”
“這份奏疏,需要一些東西來寫。”
“你可以幫我。或者,你的名字,就會是這份奏疏的第一個字。”
書房裡,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隻剩下王方慶粗重的呼吸聲。
許久。
他抬起頭,那雙曾經精光四射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灰敗和絕望。
“嗬……嗬嗬……”他發出一陣乾笑,笑聲比哭還難聽。
“彈劾梁王?就憑這本假賬?”
他指了指桌上那份賬目。
“你以為女帝真的想辦他?她隻是想敲打他!你這把刀遞上去,隻會被他反手折斷,然後連你帶你身後的人,一起碾碎!”
“這是我的事。”林琛語氣不變。
王方慶死死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可那張年輕的臉上,隻有一片漠然。
他忽然明白了。
林琛不是刀,他是一條被放出籠子的瘋狗。
女帝就是要看他去咬,咬得越凶越好,咬死誰,或者被誰咬死,或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過程。
“好……好一個監察禦史……”王方慶的聲音變得沙啞。
他顫巍巍地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你想當陛下的刀,我成全你。”
他走到牆邊,在一排書架上摸索了片刻,按動了一個不起眼的機括。
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了後麵一個暗格。
暗格裡,隻有一個小小的鐵盒。
王方慶取出鐵盒,放到林琛麵前。
“梁王真正的財富,不在賬上,而在海外。這是他與新羅商人走私貿易的信物和憑證。”
“有了這個,你才能真正咬疼他。”
他看著林琛,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但是,光有這個還不夠。你還需要一個人。”
“一個能證明武三思私吞貢品,罪同謀逆的人證。”
王方慶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像地獄裡的耳語。
“這個人,全天下都以為他三年前就死在了沙漠裡。”
“我知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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