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漏了你是不是想著補啊?
你不能把屋頂掀了再鋪吧?
你家梁被蝕了,那就換一根吧。
你總不能連撐著梁的柱砍了,重新再建一棟吧?
魏凝霜知道,安穩怕了。
安穩離開齊國京都之後,看明白了什麼,他沒有跟魏凝霜說。
魏凝霜也不是很想知道,安穩說的對,不知道反而幸福。
魏凝霜站在原地良久,看著手上的銀鐲,安穩臨走之前對她的請求,實在衝擊太大,她萬沒想到安穩會說出這樣一個特殊的請求。
用安穩的話說,安穩作為一個地麵上的凡人,仰望雲端人眉眼低垂賜下的慈悲憐憫,產生了無儘的敬畏。
安穩從小便生活在這樓裡,無論過去將來,他都會是一個修樓人。
可將來若是殷國危矣,牧青白是不是還會在殷國最關鍵的承重柱上,輕輕施上一道柔弱的力,使得它轟然崩塌?
當初的自己不也是一腔熱血義憤填膺嗎?
不過,漸漸的,魏凝霜平複了心情,似乎也可以理解。
牧青白所作所為很難說是對是錯。
對於‘樓裡’的無辜死難者而言,牧青白確實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但是對於廢墟之上新樓中樂而無憂的百姓而言,牧青白確實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救世主。
正如當初渝州之難,誰都知道要餓死人,一定會餓死人,但是誰都不願去背負致使黎民百姓餓死的罪名。
隻有牧青白敢擔,擔著狗官的罵聲,擔著致使百姓餓死的罪名,救萬千百姓。
而現在呢?
魏凝霜無暇去想太多,因為剛才她忽然想通,似乎從頭到尾,她都沒看懂過牧大人的每一次謀劃。
“阿梓,阿梓~!”
魏凝霜喊了兩聲,沒聽見阿梓的回應,扭頭尋找,卻見阿梓蹲在不遠處。
魏凝霜有些意外,阿梓方才不是在練劍嗎?
魏凝霜朝著阿梓走了過去,稍微靠近了些,才看到阿梓蜷著身子,抱著雙腿蹲在地上,身子不住的輕輕顫抖。
淚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地麵上。
魏凝霜愣住片刻,看著阿梓扔在腳邊的樹枝,枝丫上第三片新芽含蕾。
“阿梓。”
魏凝霜此刻無言拍了拍她瘦小的肩頭。
“師父……”
阿梓回過頭來看著魏凝霜,已經是淚眼婆娑,滿臉淚痕。
“阿梓…你…都聽見了?”
“師父……青白哥哥和安師爺一直都在騙我,是不是?青白哥哥不是青白哥哥,安師爺不是安師爺,我阿爹他……我的家被北狄人毀了,他們、他們還要保護北狄人!師父,到底誰才是我的仇人?”
魏凝霜無言以對,隻能將阿梓抱在懷裡,任由她放聲大哭。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我阿爹給他們用最好的藥,我阿爹給他們吃雞蛋,他們到底有沒有心啊!!”
“阿爹……阿爹……嗚嗚嗚……”
……
“牧大人,你在看什麼?”
“天…”
賈梁道不解的問:“天?”
“下!”
賈梁道疑惑道:“這不是地圖嗎?”
“地圖不就是天下嗎?”
“隻有天下?”
“不然還有什麼?天下不就足夠了嗎?”
賈梁道沉默片刻。
牧青白扭過頭看他:“你有事嗎?”
“牧大人,我心慌得很。”
“你為什麼會心慌?你隻是來出使的。”
“我們身在異國,我心慌不是很正常的嗎?”
牧青白笑了笑,“那你到我這來,感覺會好一點?”
“不,我心更慌了,不知道為什麼。”
牧青白無語的瞥了他一眼:“你沒事可不會來我這,直接說事好嗎?”
“安大人來信了。”
賈梁道遞上了一封已經啟封的信。
牧青白掃了一眼,沒接:“你已經看過了,你直接告訴我信上的內容就好了。”
“一件小事。”
這話讓牧青白罕見的皺起了眉頭:“一件小事可不會讓安穩在非常時期特意寫信送來。”
賈梁道說道:“一直跟在牧大人與安大人身邊那個小姑娘的父親沒了。”
屋內安靜了幾秒。
牧青白點點頭:“我知道了。”
“是北狄人乾的。”
“燒了。”
“什麼?”賈梁道錯愕的問。
牧青白指了指信封:“把信燒了,閱後即焚,保持好習慣,賈尚書。”
賈梁道眉頭一皺:“牧大人,在下隻是一介左侍郎。”
“一介?”牧青白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