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木齊的天空仿佛也知曉陳默的緊張，鉛雲低垂，將陽光死死壓在雲層之外，冷風裹著沙塵拍打著“匠心築家”的玻璃門，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陳默坐在辦公桌前，反複摩挲著那份修改後的酒店裝修方案，紙張邊緣被他捏得微微發皺。圖紙上新增的標注、預算報表裡精確到極致的數字，每一處都凝結著他一周來的心血。
“真要再去？”趙修偉倚在門框上，看著好友眼下濃重的青黑，聲音裡滿是擔憂，“要不咱先緩緩？”陳默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疲憊，但很快又被堅定取代，他挺直脊背，將資料整齊地塞進文件袋：“必須去，樓外樓這個單子對公司太重要了。”
再次踏入樓外樓酒店，陳舊的氣息愈發濃重。大堂的水晶吊燈依舊黯淡無光，地毯上被家具劃出的痕跡仿佛是歲月留下的傷疤。陳默深吸一口氣，跟著工作人員走向會議室，皮鞋踏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上。
會議室裡，空氣仿佛都被凝固。女老板依舊是那身隨意的裝扮，米色襯衫領口的褶皺都與上次彆無二致，可她推眼鏡時那犀利的眼神，卻如同一把利刃。其他酒店負責人麵色嚴肅地端坐著，桌上擺放著陳默上次留下的資料，邊角處還貼著密密麻麻的便簽條。
“陳先生，看來你對方案下了不少功夫。”女老板似笑非笑地開口，聲音裡卻聽不出絲毫溫度，她慢條斯理地翻看著資料，“不過，商場上可不是靠苦勞就能成事的。”陳默強壓下心中的緊張，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伸手將圖紙在桌上鋪開：“這次我們對您上次提出的問題都進行了針對性修改，比如壁畫部分……”
“停。”女老板突然打斷他的話，食指重重地敲在圖紙上客房布局那一頁，“你說優化了空間利用，可這衛生間麵積縮小後，通風管道的走向根本不合理，一旦出現堵塞，整個樓層都會受影響，你考慮過嗎？”她的語速極快，話語如連珠炮般砸來。陳默的笑容瞬間僵住，後背滲出冷汗，他拿起鉛筆，在圖紙上比劃：“我們可以采用……”
“還有這預算。”女老板根本不給陳默說完的機會，直接將預算報表甩在桌上，紙張撞擊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你說和供應商重新談了價格，可我剛接到消息，同樣的仿大理石瓷磚，另一家裝修公司拿到的報價比你低15，怎麼解釋？”她的目光如鷹隼般盯著陳默，眼神中滿是審視與不信任。
陳默感覺喉嚨發緊，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手指微微顫抖著翻動資料：“可能是供應商……”“陳先生，”女老板靠在椅背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做生意最講究誠信，你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讓我怎麼相信你？”會議室裡其他負責人也紛紛搖頭，低聲議論起來，聲音雖小，卻像一根根細針，紮在陳默的心上。
陳默的臉色變得煞白，他能感覺到額頭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襯衫領口。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請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馬上重新核實價格，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眼神中滿是希冀。
女老板卻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動作乾脆利落：“陳先生，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這次談判，我看不到你們的專業和誠意。”她的話語冰冷而決絕，“樓外樓等不起，我們不可能一直等你們完善方案。”
陳默感覺眼前一陣發黑，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再給我們三天！就三天！我們一定……”“不必了。”女老板打斷他的話，戴上眼鏡，眼神冷漠，“合作講究的是一拍即合，很顯然，我們不合適。”說完，她轉身走出會議室，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漸漸遠去，仿佛是對陳默希望的一聲聲否定。
陳默呆立在原地，看著桌上精心準備的資料，隻覺得一陣恍惚。會議室裡其他負責人陸續離開，路過他身邊時，投來的或是同情或是惋惜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他緩緩地將圖紙和文件收回資料袋，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耗儘了全身的力氣。指尖觸碰到文件袋的瞬間，他才驚覺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
走出酒店，寒風如刀割般刮在臉上，陳默卻渾然不覺。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街邊店鋪的霓虹燈閃爍，行人匆匆而過，可這熱鬨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回想起這一周的日夜操勞，想起趙修偉關切的眼神，想起公司同事們對這個項目的期待，心中滿是苦澀與不甘。
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陳默的目光空洞地望著地麵，腦海中不斷回放著談判時的場景。女老板一句句尖銳的質問如重錘般敲擊著他的神經，突然，他像是被電流擊中般猛地坐直身子——是設計！他一直執著於打造華麗且複雜的設計效果，卻忽略了成本控製，那些精美的壁畫、複雜的燈光係統、優化到極致的空間布局，每一項都在無形之中拉高了造價。
陳默的呼吸變得急促，他顫抖著掏出手機，在通訊錄裡翻找到樓外樓女老板的號碼，拇指在撥打鍵上懸停了許久，才咬牙按下。電話接通的瞬間，對麵傳來女老板冷淡的聲音：“陳先生，還有事？”陳默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請您再給我兩天時間！我重新調整設計方案，放棄複雜設計，主打簡約實用降低成本！如果兩天後方案還不能讓您滿意，我們‘匠心築家’主動退出，絕不再糾纏！”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就在陳默以為要被拒絕時，女老板開口了：“好，就兩天。希望你彆再讓我失望。”掛斷電話，陳默緊緊握著手機，指節泛白，眼神卻重新燃起鬥誌。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迎著寒風大步走去，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卻也顯得愈發堅定。這一次，他要帶著全新的方案，再次叩響樓外樓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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