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緊緊攥住她的衣角,眼睛還盯著剛才被按在地上的拐子。
睫毛上掛著淚珠,聲音像受驚的小獸般微弱。
謝雨竹輕輕拍著侄子的後背。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顧方遠:“今天真的太感謝你了,若是沒有你們出手幫忙……”喉嚨突然哽住,說不下去了。
顧方遠靠座位上,指尖的煙頭明滅,火星被夜風卷著飄向漆黑的車窗外。
他瞥了眼被安保隊員反綁在座椅上的幾個拐子——其中一個還在掙紮,尼龍繩勒進手腕,滲出的血珠滴在綠皮火車的地板上,像撒了把紅豆。
“客氣的話說一遍就行了,古代人都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是現代。”
他輕輕一彈煙頭,煙頭飛向窗外,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弧線,“小孩父母呢?怎麼不跟著?”
謝雨竹低頭替侄子整理歪掉的衣領,衣領上還沾著剛才廝打時蹭到的灰塵。
“我哥和嫂子都在金陵上班,這孩子非要去姥姥家,”她歎了口氣,“原本還有個同事跟我們一起,說好了在車站碰頭,結果電話怎麼打都不通,我隻好硬著頭皮帶他上車,哪知道……”
她簡單解釋了一下,隨後問道,“你呢?我聽你口音好像不是省城人,反倒和我們金陵人說話有點相似。”
“南江市人。”
南江市更靠近金陵市,又同屬於江南人,以前大家說的都是吳農軟語,近現代,慢慢變成江淮官話。
所以兩地口音極為相似。
“難怪口音這麼像,”謝雨竹忽然注意到顧方遠身後站著的安保隊員,清一色的藏青色中山裝,袖口處繡著個小小的“顧”字,“你們是軍人嗎?”
“不是,”顧方遠摸出煙盒,剛準備拿出一根香煙,卻看見謝雨竹懷中小孩正注視著自己,又無奈將煙盒蓋上。
“私人公司,做點小生意。”他指了指正在給乘警報案的隊員,“這些是安保,走南闖北的,總得有點防備。”
“呀!”謝雨竹驚呼一聲,引來隔壁車廂旅客的側目,她連忙壓低聲音,“我還以為隻有國營大廠才有安保呢!你們公司做什麼的?這麼多人去省城……”
“買車。”顧方遠望向窗外飛掠而過的稻田,月光給稻穗鑲上銀邊,想起倉庫裡堆成山的罐頭,“江淮汽車廠,買卡車拉貨。”
“輕型卡車?”謝雨竹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是不是那種車頭帶鐵皮棚,後麵能裝兩噸貨的?”
顧方遠挑眉。
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居然對卡車型號這麼清楚。
“你說的沒錯,剛訂了一百輛,明天一早就去提車。”
謝雨竹的臉突然紅了,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車廂裡太悶熱。
她低頭替侄子掖了掖外套,再次開口時聲音輕得像片羽毛:“火車到省城得淩晨一點,你們……訂好住的地方了嗎?”
“沒。”顧方遠摸出打火機把玩,金屬外殼在掌心滾來滾去,“大老爺們隨便對付一晚就行,車站長椅上湊活湊活。”
不是顧方遠為了省錢,而是事出突然,短時間內根本訂不到賓館。
謝雨竹咬了咬嘴唇。
“去招待所吧,”她抬起頭,睫毛上的淚珠已經乾了,“去省招待所吧,那邊肯定有房間,你們多少人,我幫你安排。”
顧方遠手指猛地頓住,打火機“哢嗒”一聲合上。
政府招待所他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