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敞開紗門時,手腕上的老式手表碰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謝雨竹張著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帆布書包帶子滑到肘彎都沒察覺:“大舅,你認識顧方遠啊?”
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像發現新大陸的小雀。
顧方遠苦笑,目光掃過謝雨竹胸前晃蕩的黨徽。
他喊“爺爺”,她喊“大舅”,這輩分亂得讓他想起小時候算不清的數學題。
更讓他疑惑的是.....
眼前滿頭白發的魏爺爺,和紮著羊角辮的謝雨竹,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差出半個世紀的親戚。
老爺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得眼角皺紋擠成核桃。
“這丫頭還有一個大十幾歲的哥哥,她媽媽又是我小妹,”他指了指牆上泛黃的全家福,照片裡紮紅領巾的男孩和謝雨竹眉眼相似,“所以兩代之間歲數差的比較大。”
“原來如此。”顧方遠慌忙摸出煙盒,煙卷在指間抖了抖。
過濾嘴觸到魏爺爺布滿老繭的手時,他突然想起從前偷偷學抽煙,被老爺子拎著耳朵訓話的場景。
客廳裡。
藤編沙發還保持著記憶中的模樣,靠墊邊角磨得發白,卻漿洗得乾乾淨淨。
魏奶奶係著藍白格子圍裙從廚房轉出來,瓷盤裡的冰糖在茶水中慢慢融化,“阿遠來了啊,”
她布滿老年斑的手輕輕撫過他的手背。
“聽說你回鄉下了,過的怎麼樣,哎喲,咋曬黑這麼多?看來吃了不少苦吧。來,喝杯熱茶,這天開始涼了,你要注意加衣服。”
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顧方遠的眼睛。
他望著茶杯裡舒展的茶葉,想起小時候餓肚子的時候,魏奶奶也是這樣往他行李塞煮熟的雞蛋,雞蛋殼上還沾著灶台的草木灰。
“沒吃多少苦,顧家對我很好,沒讓我乾農活,我的皮膚是最近做生意跑東跑西曬的。”
謝雨竹突然湊過來,馬尾辮掃過他的胳膊,“大舅你還沒回我話呢,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她的帆布鞋尖在地板上蹭出沙沙聲,活像隻刨土找食的小雞。
“哦對!”魏爺爺一拍大腿,煙灰震落在藤椅縫隙裡,“阿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哈哈哈哈,那還真是巧了!”
他的笑聲驚飛了窗外啄米的麻雀,“阿遠這孩子以前也住這裡,也就半年前才搬到南江市。”
“是啊,”顧方遠望著牆上掛著的老座鐘,鐘擺發出規律的滴答聲,“我18歲以前大半衣服都是魏爺爺給的呢。”
他想起某個除夕夜,自己穿著魏奶奶改小的舊軍裝,在院子裡放鞭炮的場景。
謝雨竹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啊,沒想到這麼巧,那你怎麼去了南江市呢?”她抱著膝蓋坐在沙發扶手上,活像隻好奇的小鬆鼠。
顧方遠的聲音變得低沉,講述著秦家的冷漠、顧家人的收留,還有創業路上的艱辛。
陽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