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三更,皇帝獨自坐在禦書房,對著謝六的密檔出神。案頭燭火忽明忽暗,將“含霜刀”三字照得忽隱忽現。他伸手撫過密檔上的朱批,那還隻是兩年前寫的“可堪大用”,如今卻被朱砂劃得麵目全非。
“羽兒,”他對著虛空低語,“你到底想讓朕看見什麼?要這般實現你當年未竟的心願?”
窗外,一隻孤雁掠過宮牆,發出淒厲的長鳴。皇帝吹滅燭火,在黑暗中閉上雙眼,眼前卻浮現出四十年前的椒房殿——司徒羽身著嫁衣,左頰的蝴蝶痣在燭火下微微發亮。“也許,”他輕聲說,“該讓二十一弟進京了。”
月光透過窗欞,在金磚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皇帝摸出袖中的金鑲玉扳指,輕輕轉動,露出內壁刻著的“羽”字——那是他與司徒羽的定情之物。二十年來,他從未離身,如今卻覺得這扳指越來越重,重得像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遠處,鐘鼓樓傳來沉悶的更聲。皇帝起身走向龍榻,卻在掀開錦被時,發現枕下多了片楓葉,順著窗戶望向窗外的蕭瑟秋景,他突然想到,自己的一生,是不是也步入暮年了呢。
他猛地攥緊楓葉:“來人,”他沉聲喚道,“傳旨,封平南郡王為鎮國大將軍,即日啟程進京,總領京畿防務。”殿外,值夜的太監聞言一驚,卻不敢多問,匆匆領旨而去。
皇帝望著窗外的月色,忽然想起商直密報裡的最後一句:“今日之亂,謝六脫不了乾係。”他冷笑一聲,喃喃自語:“齊王啊齊王,朕要你做的,是那隻引出狐狸的雞。”
秋風吹動殿角的銅鈴,清越的聲響中,皇帝緩緩閉上雙眼,任由黑暗將自己吞沒。這一夜,注定無眠,而大懿的朝堂,也將在這場秋風中,掀起新一輪的血雨腥風。
月色如水,謝六一頭烏黑長發緊緊束在身後,苗刀橫跨腰後,一襲黑色勁裝打底,外傳黑色長袍,悠然騎在馬背上,沿著淮河沿岸一路朝著北,慢慢向京都靠近。
他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所有的布局都在慢慢開展,他得在最適合的時間到達京城。
淮河寬廣無垠,宛如一條巨龍蜿蜒流淌,自涼州起由北向南穿越整個大懿,最終奔騰入海。與上遊的洶湧澎湃不同,位於福州的中遊地段地勢平緩,河麵寬闊如鏡,水流緩慢而寧靜。
許多以捕魚為生的漁民們,他們的家便是那一艘艘停靠在岸邊的漁船。夜幕降臨,漁火點點,炊煙嫋嫋升起,漁民們在岸上燒火做飯,忙碌而有序。這場景雖然簡單,卻充滿了生活的氣息,讓人感到一種寧靜與和諧。
夜風徐徐吹來,帶來絲絲涼意,但這涼意卻如刺骨的寒風一般,讓人不禁打個寒顫。然而,謝六內力深厚,這點寒冷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他甚至並未感覺到太多的不適。
他騎在馬背上,思緒卻早已飄遠。不知不覺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第一次替柳楠出遠門殺人的經曆。那是一個怎樣的場景呢?血腥、殘忍,還是充滿了恐懼與不安?
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謝六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個被他殺死的人,以及當時的種種細節。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一陣夜風突然吹過,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謝六猛地甩了甩頭,像是要把那些不愉快的回憶都甩掉似的。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繼續驅馬前行。馬蹄聲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清晰。
馬兒蕩著步伐,慢慢走到了人煙罕至的地段,謝六停了下來,翻身下馬,把馬兒攆遠了一些,冷聲道:”跟了一路了,現在還不動手,可就沒機會了。“
”小謝啊,哦,不、謝爵爺,既然大難不死,為何一定要回來呢。“一聲歎息傳來,謝六便看見眼前的小道上走出了一張他最不想在這種場合見到的臉——商直,這位謝六從北皇帝破格從賤籍拔除,加入禦前侍衛所開始,就如同兄長一般一直照顧謝六的前上司。
商直在朝會結束後領了聖旨,便帶著青龍白虎兩位大內高手,馬不停蹄前來豫州與福州的交界處攔截謝六,他雖然沒有十足的證據,但他已經可以確定,最近所有的亂子,都和謝六有關。
他知道謝六恐怖的實力,也通過最近的事情知道謝六暗中也積蓄了很強的實力,但也知道大懿皇帝的恐怖之處,他實在不想最後鬨得滿目瘡痍。
謝六長歎口氣,”老大,我知曉,你定然清楚成無柳之事。倘若當初關外,皇帝僅是欲取我性命而未遂,我僥幸存活,便會遠走他鄉,永不複返。然他與齊王,行斬草除根之事,成無柳他,身首異處,我實難日日於閉眼之際,不斷憶起他背向我邁向死亡之景,而漠然視之。我斷不能如此!皇帝與齊王,必以血償血。"
謝六心裡清楚,他既然說出這番話,今晚就絕不能讓商直及其帶來的人輕易離去。然而,他也深知商直此番前來,必然是有備而來。儘管心中有所不願,但這一切早在他決定與皇帝抗衡之日起,便已注定。商直對謝六頗為了解,青龍白虎二人其實也早已洞悉皇帝針對秦承煜的布局。他們雖為謝六感到惋惜,慨歎天子的無情,但在他們選擇沉默的那一刻,就已料到今日之局麵。
聽完謝六的話後,商直沉默不語。就在這時,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從樹影中緩緩走出,宛如一座移動的山嶽。那人身披紅色禦前侍衛戰袍,雙手持著拖到地上的鎏金流星錘,每一步都帶著沉甸甸的壓迫感。
青龍的麵龐被陰影遮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冷漠的眼神中可以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他與謝六對視一眼,眼神閃爍一分隨後又寂滅,彼此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謝六的目光緊盯著青龍,心中暗自思忖:“以商直對我的了解,既然青龍已經現身,那麼白虎肯定也不會太遠了。”他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伸手將苗刀連刀帶鞘地從腰間取下。
隻見謝六左手緊握刀鞘,右手如同鐵鉗一般牢牢抓住刀柄,他的身體微微前傾,雙腿屈膝,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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