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暮色沉沉。
雁門關將軍府的書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蕭璟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陰霾。他手中捏著一封墨跡未乾的密信,是剛剛由馴熟的鷂鷹從京城送來的。信是墨夜的手筆,字跡因倉促而略顯潦草,卻字字如重錘,敲在人心上:
“王爺鈞鑒:陛下病勢日篤,金紋已蔓至頸項,高熱不退,囈語不絕。太醫院束手,唯國師所奉‘神水’可稍抑痛楚,然飲後陛下神誌愈昏。白汝陽疑水中有異,暗中取樣,當夜即暴斃於家中,呈金蠶蠱毒發之狀!宮內暗線‘竹影’亦失聯。國師掌控內廷,隔絕消息,皇後憂懼成疾。京畿衛戍有異動,疑有兵變之危。屬下正竭力探查國師真身及‘神水’來源,然阻力重重,恐需強援。京城危矣!墨夜頓首。”
蕭璟將信遞給身旁的秦沐歌,指尖冰涼。秦沐歌快速掃過,臉色也瞬間變得凝重無比。
“白汝陽死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是太醫院首席,醫術精湛,為人雖謹慎卻也剛直…他定是發現了‘神水’的端倪才遭滅口!金蠶蠱毒發…又是寧王的手筆!”
“國師…”蕭璟眼中寒芒如刀,“此人必是寧王安插在朝堂的最大棋子!如今趁父皇病重,把持內廷,隔絕內外,下一步恐怕就是要矯詔亂政,甚至…弑君篡位!”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筆架亂顫,“墨夜和周肅他們勢單力薄,京城已是龍潭虎穴!”
秦沐歌強迫自己冷靜,她走到懸掛的巨幅輿圖前,手指劃過從雁門關到京城的漫長路線:“大軍開拔,動靜太大,且關防不容有失。輕騎疾馳,最快也需五日…而陛下和京城,恐怕等不了五日了。”她回身,目光灼灼地看著蕭璟,“我們必須雙管齊下。”
“如何雙管?”蕭璟急切問道。
“其一,”秦沐歌指向輿圖上的幾個點,“立刻飛鴿傳書給十三弟蕭瑜,他此刻應在距京城三日路程的河西大營練兵。令他即刻點齊本部最精銳的輕騎,以‘奉旨勤王’之名,星夜兼程入京!同時傳信給京畿附近我們信得過的幾位將領,如西山營的趙老將軍,讓他們暗中戒備,一旦京城有變,即刻響應!”
蕭璟眼中一亮:“好!十三弟勇武果決,趙老將軍忠直可靠!我這就寫密令!”
“其二,”秦沐歌走到書案旁,鋪開宣紙,提筆蘸墨,“陛下所中之毒,症狀雖烈,但根源應與金蠶蠱同源異變。白汝陽既已疑心‘神水’,那毒很可能就混在其中,或是通過其他途徑持續下毒。墨夜他們身處險境,難以直接解毒,但我們可以提供破解的方向和爭取時間的方子!”
她運筆如飛,將連日來對雪蟾冰魄心之力的研究心得,結合對金蠶蠱變種毒素的理解,寫下一份詳儘的解毒思路和三個應急藥方。其中最關鍵的一味藥引,赫然寫著“冰魄心殘力引導之血微量)”。
“這…”蕭璟看著那行字,心猛地一揪。
“這是最後的希望。”秦沐歌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明明體內尚存一絲雪蟾留下的冰魄心之力,此力對金蠶蠱及其變種有天然的克製淨化之效。取其指尖微量之血,配合我配製的藥露,或可暫時壓製陛下體內毒素蔓延,爭取時間。我已寫明取血用量及方法,務必強調‘微量’且需內功深厚者以真氣護持引導,否則反傷明明本源!此信必須用最隱秘的方式,直送墨夜手中!”
“我明白!”蕭璟鄭重接過墨跡未乾的藥方和解毒思路,立刻喚來心腹暗衛,以最高級彆的加密方式封裝,派雙人雙騎,不惜馬力,務必將此救命之策儘快送達墨夜手中。
做完這一切,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沉寂。沉重的壓力如同實質般壓在兩人肩頭。京城風雲詭譎,皇帝命懸一線,而他們的骨肉至親…
“我去看看明明和太子。”秦沐歌的聲音帶著疲憊,卻依舊堅定。
內室裡,燭光柔和。太子蕭玨靠在床頭,臉色雖仍顯蒼白,但精神已好了許多。陸明遠正為他施最後一次針,清除最後的餘毒。
“七弟妹,京城…”太子看到秦沐歌進來,立刻投來關切的目光,顯然也察覺到了府內凝重的氣氛。
“殿下安心休養,京城之事,王爺已有安排。”秦沐歌溫言安撫,不欲他憂心加重,“您體內的餘毒今日當可拔儘,再服三日藥鞏固即可。”
太子點點頭,目光卻落在旁邊的小榻上。明明蜷縮在厚厚的錦被裡,隻露出一個小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枕邊那個鋪著柔軟棉絮的寒玉盒。盒中,那枚銀白色的繭靜靜安臥,表麵流轉著極淡的微光。
“明明今日如何?”秦沐歌走過去,坐在榻邊,輕聲問守在一旁的侍女。
“回王妃,小公子今日胃口好些了,喝了小半碗肉糜粥。就是…就是總看著玉盒發呆,也不怎麼說話。”侍女低聲回稟。
秦沐歌心中微酸,伸手探了探明明的額頭,體溫正常。她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發:“明明,在看蟾蟾的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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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點點頭,小手從被子裡伸出來,小心翼翼地隔著玉盒的蓋子,虛虛地撫摸著繭的位置,聲音小小的:“娘親,繭繭今天…好涼。”他抬起烏黑的大眼睛,裡麵盛滿了擔憂,“比昨天還涼了…蟾蟾在裡麵會冷嗎?”
秦沐歌心中一凜。她立刻打開玉盒,指尖輕輕觸碰繭的表麵。一股比前幾日更加明顯的寒意順著指尖傳來,那繭殼的觸感,竟真的如同最上等的寒玉一般冰冷!這絕非正常現象!她記得母親手劄殘卷上隻提到“玉髓溫養”,可沒說過會變得如此冰寒刺骨!
“娘親?”明明緊張地看著她。
秦沐歌壓下心頭的驚疑,強笑道:“可能是繭殼在變厚變硬,保護裡麵的蟾蟾呢。就像冬天結冰的湖麵,下麵還是溫暖的水呀。”她迅速合上玉盒,對侍女道,“去取些曬得最透的雪蓮蕊和溫性的參片粉末來。”
她需要立刻研究這異常的寒變!這寒氣的來源是什麼?對雪蟾的“涅盤”是福是禍?會不會影響近在咫尺的明明?
就在此時,外間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蕭璟低沉冷冽的命令聲:“傳令!四門戒嚴!所有守軍上城牆!弩箭火油備足!周肅,帶人仔細巡查城牆根,特彆是東南、西北兩角,一寸地方也不許漏過!”
秦沐歌心頭一跳,對太子和陸明遠道:“殿下請好生休息,師兄照看下明明。”她起身快步走出內室。
書房外,蕭璟一身戎裝,眉宇間殺氣凜然。周肅正領命而去。
“怎麼了?”秦沐歌急問。
蕭璟臉色鐵青:“斥候急報!北燕大營有異動!慕容昊親率五千先鋒精銳,偃旗息鼓,趁夜色向關城潛行!更可恨的是,我們在城外布置的三處暗哨,兩處被無聲拔除!他們…像是知道我們的布防弱點!”
“內奸!”秦沐歌脫口而出,“而且級彆不低!能接觸到布防圖的…”她腦中迅速閃過幾個名字,都是蕭璟麾下的高級將領。
“我已密令墨風暗中監控所有知曉布防細節之人。”蕭璟眼中寒光閃爍,“眼下當務之急是守住關城!慕容昊選在此時夜襲,絕非巧合!恐怕與京城之變遙相呼應!”
他握住秦沐歌的手,掌心滾燙而有力:“沐歌,關城戰事交給我。你坐鎮府中,護好明明和太子,還有…”他看了一眼內室方向,“照看好那個繭。我有預感,雪蟾能否涅盤,或許也是我們對抗寧王邪毒的關鍵!”
秦沐歌重重點頭:“你放心去!府中有陸師兄和親衛,固若金湯。你自己千萬小心!”
蕭璟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鎧甲鏗鏘作響,迅速融入門外濃重的夜色之中。
城樓上,寒風凜冽,戰旗獵獵。遠處,沉沉夜幕下,已隱約可見如潮水般湧來的點點火光和沉悶的行軍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鼓點,敲在每一個守城將士的心頭。
內室裡,明明似乎被外麵隱約傳來的肅殺氣氛驚擾,不安地動了動。他再次伸出小手,隔著玉盒的蓋子,輕輕覆蓋在冰冷刺骨的繭上,小臉滿是擔憂,無聲地呢喃:“蟾蟾不怕…爹爹去打壞人了…明明陪著你…娘親說…你會暖和起來的…”
他閉上眼睛,仿佛在努力集中精神。無人察覺,在他小小的手心與玉盒接觸的地方,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暖意,極其緩慢地、頑強地滲透進那冰冷的繭殼之中。繭內那點原本微弱得幾乎要熄滅的瑩光,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府外,戰爭的陰雲已然壓城。府內,稚子的心意與沉睡的靈物之間,一場無聲的守護與呼喚,正在悄然進行。冰冷的繭,與孩子掌心微弱的暖流,在寂靜的夜裡,構成一幅奇異而堅韌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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