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斷崖邊,洶湧的暗河轟鳴作響,奶白色的河水翻滾著,散發出濃烈的硫磺氣息,灼熱的水汽彌漫,讓石壁都變得濕滑燙手。那座連接兩岸的鐵索木板吊橋,在濕熱的氣流中微微晃蕩,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橋麵的木板大多已經腐朽發黑,不少地方露出了下麵的萬丈深淵和奔騰的河水。鐵索上也覆蓋著厚厚的、混合了硫磺結晶的鏽蝕,看上去脆弱不堪。
“這橋…還能過人嗎?”葉輕雪看著那搖搖欲墜的通道,臉色發白。
影衛隊長解下腰間備用的繩索,前端係上鋼爪,嘗試著向對岸拋去,想尋找一個額外的固定點。然而對岸平台岩石光滑,幾次嘗試都滑脫了。
“河水熱氣太盛,岩壁濕滑,難以固定。看來,隻能從這橋上過去了。”隊長收回繩索,麵色凝重,“我先試。”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第一塊木板。
“嘎吱——”腐朽的木板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微微下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隊長穩住重心,動作極其輕緩,如同狸貓般,每一步都踩在看起來相對堅實的橋樁附近或有鐵索直接支撐的位置。他儘量將身體重心分散,不去完全依賴任何一塊單獨的木板。橋身在他的重量下開始明顯晃動,鐵索摩擦的聲響混雜在河水的轟鳴中,格外刺耳。
短短十丈的距離,他花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才艱難抵達對岸。踏上對麵平台的那一刻,他立刻轉身,對著這邊打了個“安全,但務必極其小心”的手勢。
“一個一個過,不要急!”秦沐歌沉聲道,“陸師兄,你帶受傷的兄弟先過去。輕雪,你跟在我後麵。”
隊伍再次開始緩慢而驚心動魄的移動。每個人過橋時都屏息凝神,如履薄冰。一名傷勢未愈的影衛在中間一段,腳下的木板突然碎裂!他驚呼一聲,身體猛地向下墜去!
千鈞一發之際,他身邊的同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背包帶,自己則死死抱住了身旁的鐵索!兩人懸在半空,橋身劇烈晃蕩!
“穩住!”對岸的隊長和這邊的秦沐歌幾乎同時拋出繩索援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兩人拉回橋麵或送至對岸。經此一嚇,眾人更加謹慎。
終於,所有人都安全抵達對岸。回首望去,那短短的索橋仿佛經曆了一場生死考驗。
而此刻,他們終於直麵那個散發出暗紅光芒的巨大洞口。熱風裹挾著那股奇異的腥氣從中洶湧而出,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種低沉的、有節奏的嗡鳴聲,與之前感受到的悲鳴不同,這聲音更像是某種…巨大機器運轉的動靜?
洞口邊緣,能看到清晰的、新近開鑿擴張的痕跡,以及嵌入岩壁的、粗如兒臂的金屬管道,管道表麵溫熱,似乎在輸送著什麼。
秦沐歌和陸明遠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絕。答案,就在裡麵。
“戒備,前進。”
七王府,澄心院。
景和二十九年臘月二十七,晨。
明明徹底清醒了。他靠坐在柔軟的引枕上,小口小口地喝著嬤嬤喂到嘴邊的燕窩粥,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眼神清亮,透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平靜,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與年齡不符的深思。
兩位太醫再次仔細診脈,確認那寒毒依舊安靜地蟄伏著,甚至…仿佛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不再帶來痛苦,反而隱隱滋養著他先前受損的經脈。這種奇特的平衡超出了他們的認知,但結果是好的,便也隻能歸功於雪蓮蕊的神效和小殿下自身的造化。
“哥哥!”曦曦趴在床邊,眨巴著大眼睛,把自己最喜歡的那個胖乎乎的布老虎塞到明明手裡,“老虎,給你,打壞人!”
明明看著妹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輕輕摸了摸布老虎的頭:“謝謝曦曦。”
老嬤嬤在一旁看著,不住地抹眼淚,是喜悅的淚。她的小殿下,終於回來了。
然而,當周長史受召前來,小心翼翼地詢問他關於“地底下”和“冒著紅光的大眼睛”時,明明的臉上卻露出了些許迷茫。
“我…我不太記得了…”他小聲說,努力地回想著,“就是…做了好多夢…很亂…很嚇人…有冰,有火,有大蛇在哭…還有一個…很紅很紅的…一直在轉的東西…像眼睛一樣盯著我…”
他的描述依舊碎片化,卻比昏睡時的囈語更清晰了幾分。
“殿下能否…再仔細想想?”周長史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無害,“那紅色的‘眼睛’,大概有多大?是什麼形狀的?旁邊還有什麼?”
明明蹙著小小的眉頭,努力回憶,似乎有些痛苦:“…很大…好像…在在一個…洞裡麵…旁邊…有很多…黑色的管子…還有…很多人在挖東西…戴著…很難看的麵具…”
戴著麵具的人在挖東西!這與之前囈語中對“地蠍營”的描述吻合!
周長史心中劇震,不敢再逼問,生怕驚擾了孩子。他示意太醫們照顧好小殿下,便匆匆退了出來,立刻將這番新的證詞加密記錄,準備再次發往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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