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五月初四,夜。
官道在濃稠的夜色中蜿蜒向前,仿佛沒有儘頭。葉輕雪的車隊不敢有絲毫停歇,護衛們輪流換馬,車夫強打精神,憑借著經驗和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艱難疾行。
馬車內,曦曦早已在乳母懷裡沉沉睡去,小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明明卻毫無睡意,他緊緊挨著葉輕雪,大眼睛在昏暗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明亮,耳朵警惕地捕捉著外麵的每一絲聲響。白日裡腐骨藤的發現,讓這個早慧的孩子真切地感受到了路途的危險。
“小姨,那些壞人……還會再來嗎?”明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葉輕雪摟緊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可靠:“可能會。但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來,隻會用這些偷偷摸摸的手段。所以我們才要更加小心。明兒的鼻子這麼靈,就是幫我們大家避開危險的最好武器。”
她試圖將孩子的恐懼轉化為一種責任感和能力認可。明明聽了,果然稍稍挺直了背脊,小臉上多了幾分認真:“嗯!我會仔細聞的!”
就在這時,馬車速度再次減緩,外麵傳來李統領壓低的聲音:“葉小姐,前方有一段路緊貼著山壁,地勢險要,且今夜無月,光線太暗,是否稍作休整,等天色微亮再行通過?以免遭遇滾木礌石之類埋伏。”
葉輕雪掀開車簾一角望去,隻見前方黑黢黢的山影仿佛巨獸盤踞,官道在此變得狹窄,一側是陡峭山崖,另一側則是深不見底的溝壑,風聲穿過峽穀,發出嗚咽般的怪響,令人心悸。
她沉吟片刻。李統領的擔憂不無道理,此地確是設伏的絕佳場所。但一想到北境姐姐姐夫危在旦夕,她一刻也不願多等。
“不能停。”葉輕雪果斷道,“所有人提高警惕,火把再點旺些,車隊拉開車距,快速通過這段險路。派斥候先行探路!”
“是!”李領命而去。
命令傳達下去,車隊的氣氛瞬間繃緊。護衛們紛紛拔出兵刃,火把被添油點燃,劈啪作響,光亮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卻更襯得周圍陰影幢幢,仿佛潛藏著無數危機。馬車之間的距離拉開,以免遇襲時互相衝撞。
車隊以一種高度戒備的狀態,緩緩駛入險要路段。車輪碾壓路麵的聲音、馬蹄嘚嘚聲、火把燃燒聲、以及風聲,交織成一片緊張的交響。葉輕雪將曦曦交給乳母抱穩,自己則一手緊緊摟著明明,另一隻手悄然摸向了藏在袖中的短刃。
明明也屏住了呼吸,小鼻子不住地翕動,努力分辨著風中傳來的各種氣味——泥土、草木、燃燒的鬆油……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甜腥氣。
“小姨……”明明突然極小聲地開口,扯了扯葉輕雪的袖子,“又有味道……好像……有點甜,又有點腥,像……像壞了的花蜜……”
甜腥?葉輕雪心頭猛地一跳!這絕非自然的氣味!
“停車!”她幾乎是立刻朝車外低喝。
車隊應聲而止。李統領迅速策馬過來:“葉小姐?”
“明明聞到前方有異常甜腥氣味,恐有古怪!”葉輕雪語速極快,“立刻檢查前方路麵及兩側山壁!”
護衛們立刻行動,幾名手持盾牌的護衛小心地護著兩名同伴,舉著火慢慢向前探查。火光搖曳,照亮前方不過十餘丈的路麵,看起來並無異樣。
一名護衛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甚至用手指撚起一點泥土嗅了嗅,回頭道:“統領,地上沒什麼……”
話音未落,另一名負責查看山壁的護衛忽然驚呼:“上麵!山壁上有東西!”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在火光照耀下,兩側陡峭的山壁上,似乎有一些不起眼的暗色濕痕,正在極其緩慢地滲出、彙聚,眼看就要滴落下來!那甜腥味,正是從這些濕痕處散發出來的!
“是毒液!”李統領駭然失色,“快!後退!舉盾護住頭頂!”
車隊瞬間一陣騷動,馬車慌忙向後倒退。也就在同時,山壁上那些彙聚的毒液,終於滴落下來!
嗤——嗤——
幾滴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液體滴落在官道中央的泥土上,立刻冒起一陣輕微的白煙,發出腐蝕的聲響,留下幾個小坑。
“好烈的毒!”眾人看得頭皮發麻。若是車隊毫無察覺地經過,毒液滴落在人或馬匹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清理掉!用生石灰覆蓋!”李統領急令。護衛們迅速取出常備的生石灰包,遠遠撒了過去,覆蓋住被毒液汙染的地麵,又是一陣嗤嗤作響。
“搜查山壁上方!看是何人做的手腳!”李統領怒不可遏。
幾名身手矯健的護衛試圖借助繩索和山石向上攀爬,但山壁陡滑,夜間作業極為困難,且上方似乎並無立足之處,投毒者顯然早已離去。
葉輕雪看著那被石灰覆蓋後仍在微微冒煙的地麵,後背驚出一層冷汗。她再次低頭看向懷裡的明明,聲音帶著後怕和無比的慶幸:“明兒,你又立了大功了!救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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