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五月十五,巳時初上午九點)。
北境中軍大帳內,空氣仿佛凝固。墨夜重傷昏迷帶來的震撼尚未平息,“假糧”危機又迫在眉睫,此刻京城再來密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親衛將一支細小的密封銅管呈上。蕭璟迅速查驗火漆印記——是蘇景雲獨有的暗記,無誤。他用力擰開銅管,倒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絹紙。秦沐歌湊近一旁,周肅屏息凝神守在帳口。
蕭璟展開絹紙,目光快速掃過,臉色愈發陰沉,甚至比剛才得知假糧時更加難看,眉宇間凝聚著一股壓抑的風暴。
“外祖父說了什麼?”秦沐歌心感不妙,急切問道。
蕭璟將密信遞給她,聲音冰冷徹骨:“幽冥殿……不止用毒。他們可能還在試驗一種更陰邪的東西——蠱。”
“蠱?”秦沐歌倒吸一口涼氣,接過密信細看。周肅也是渾身一震,麵露駭然。
信上,蘇景雲言辭急切地告知,龍影衛冒死對永豐貨棧進行了一次極其危險的近距離探查,雖未能潛入核心庫房,但在外圍發現了少量異常死亡的蟲鼠屍體,形態詭異,且周圍殘留著極淡的、非毒非藥的奇異腥臭。結合之前搜集到的零星情報和古籍記載,他懷疑幽冥殿除了利用寒礦煉毒,可能還在秘密培育某種陰寒屬性的蠱蟲!此蠱若成,危害恐遠超尋常毒藥,或許能無聲無息控製人心,或造成大規模疫病!京中已發現個彆疑似中蠱的詭異病例,症狀似癲似狂,體寒畏光。陛下已密令徹查,但進展緩慢。蘇景雲嚴重警告北境,務必嚴防此類手段,尤其是注意水源和糧食安全,並提醒秦沐歌,尋常解毒之法恐對蠱無效,需早尋對策。
蠱蟲!陰寒屬性!控製人心!大規模疫病!
每一個詞都讓人不寒而栗。聯想到墨夜拚死送回的消息——“假糧”,以及那批被明明嗅出異味的糧食,一個更加可怕的可能性浮現在眾人心頭:那批糧食的問題,或許不僅僅是摻毒那麼簡單,很可能……是蠱蟲的載體或餌料!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說那味道像黴變又帶酸腐,並非純粹毒藥之氣!”秦沐歌失聲低語,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若真是蠱卵或培育物混入糧中,一旦被食用或擴散……”
後果不堪設想!大軍若中蠱,相互傳染,頃刻間便能瓦解戰鬥力,甚至可能倒戈相向!這遠比刀劍廝殺、明刀明槍的毒藥更為恐怖!
蕭璟一拳重重砸在軟榻扶手上,因用力而牽動傷口,引發一陣劇烈咳嗽,臉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秦沐歌連忙替他撫背順氣。
“好……好一個寧王!好一個幽冥殿!”蕭璟咳聲稍止,眼中殺意沸騰,“竟是如此歹毒!不僅欲斷我糧草,還要讓我大軍自內部崩潰!”
此前想的將計就計,若對方隻是下毒,尚可控製。但若涉及詭譎莫測的蠱術,風險將呈倍增長,一旦玩脫,便是萬劫不複!
“王爺,那……那我們之前的計劃?”周肅聲音乾澀地問道。
蕭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危急,越不能自亂陣腳。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帳內:“計劃不變,甚至更要進行!但必須調整!對方若真用蠱,那三日後子時,他們的目的就不僅僅是破壞糧草,很可能是要引爆蠱患,裡應外合!”
他看向秦沐歌:“歌兒,你對蠱了解多少?可有防範或克製之法?”
秦沐歌麵色凝重,沉吟片刻道:“我於蠱術一途所知有限,僅從藥王穀一些極其偏門的殘卷中見過零星記載。蠱之種類繁多,詭秘異常,應對之法也各不相同。但萬變不離其宗,蠱蟲亦是活物,懼火、畏強光、厭某些特定氣味藥材。且既是陰寒屬性,或可以至陽至剛之物克製。但具體如何,需見到實物或更詳細的症狀描述方能確定。”她感到一陣棘手,醫術她自信不輸於人,但蠱術已近乎邪道,超出了她慣常的認知範圍。
“至陽至剛……”蕭璟沉吟,“赤陽參、炎龍髓這類藥材可否?”
“或可一試,但需巧妙運用,且未必能應對所有類型。”秦沐歌不敢保證。
“立刻去辦!”蕭璟對周肅道,“大量籌集艾草、硫磺、雄黃等物,秘密運至糧庫周圍。調集火油,準備火箭。軍中所有軍醫,暫時交由王妃調配,學習辨識蠱症及初步應對之法!”
“是!”周肅領命。
“還有,”蕭璟叫住他,眼神幽深,“計劃要變。我們不僅要抓住內鬼,更要設法弄清楚,他們到底用的是何種蠱!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破解。或許……我們可以讓他們以為自己的計劃得逞了一部分……”
一個更大膽、也更危險的將計就計方案在他腦中逐漸成形。他要賭一把,賭對方對自家的蠱術過於自信,賭秦沐歌能及時找到應對之法!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通報,負責初步查驗那批問題糧食的管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