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元年春,湖南新寧的桃花開得正盛。劉長佑站在自家門前的老桃樹下,手中握著一封剛從省城送來的書信,眉頭緊鎖。
信是他的同窗好友從長沙寄來的,字裡行間滿是憂國之情——太平軍已攻陷永安,正勢如破竹地向北推進。
"少爺,門外有位江大人求見。"家仆匆匆來報。
劉長佑微微一怔:"江大人?"
"正是新寧團練的江忠源江大人。"
劉長佑連忙整理衣冠迎了出去。門外站著一位身材魁梧的軍官,三十出頭年紀,濃眉大眼,一身戎裝雖舊卻整潔,腰間佩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在下劉長佑,見過江大人。"劉長佑拱手行禮。
江忠源爽朗一笑,聲如洪鐘:"劉公子不必多禮!久聞新寧劉家世代書香,今日特來拜會。"
劉長佑將江忠源引入書房,親自沏茶。茶香氤氳中,他注意到江忠源虎口上的老繭和眉間那道淺淺的疤痕,那是軍人的印記。
"劉公子可曾聽聞粵匪作亂之事?"江忠源開門見山。
劉長佑點頭:"剛收到友人書信,說太平軍已攻陷永安。"
"不錯。"江忠源麵色凝重,"朝廷已命各地組織團練,我奉命在新寧招募鄉勇。聽聞劉公子熟讀兵書,又深得鄉民敬重,特來相邀。"
劉長佑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顫。他雖出身書香門第,卻自幼習武,尤其對《孫子兵法》鑽研頗深。然而投筆從戎,卻是他從未想過的道路。
"江大人高看了。在下不過一介書生,如何能擔此重任?"
江忠源放下茶盞,目光炯炯:"劉公子,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我觀公子眉宇間有英氣,絕非池中之物。如今賊勢猖獗,正是我輩報效國家之時。"
窗外一陣風吹過,桃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劉長佑望著那些花瓣,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囑托:"佑兒,讀書固然重要,但更要明白,學問當用於濟世。"
他抬起頭,目光堅定:"江大人,劉長佑願隨您投軍報國!"
江忠源大喜,拍案而起:"好!有劉公子相助,如虎添翼!"
就這樣,劉長佑加入了江忠源的新寧團練,開始了他的軍旅生涯。
軍營生活遠比劉長佑想象的艱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操練,從最基本的隊列行進到刀槍棍棒,再到火器使用,無一不精。江忠源治軍極嚴,稍有懈怠便會受到嚴厲責罰。
"劉公子,你拿刀的手勢不對。"訓練場上,江忠源親自糾正劉長佑的動作,"刀如臂使,要人刀合一。"
劉長佑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臂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微微發抖。他咬牙堅持,按照江忠源的指導調整姿勢。
"好!這才像樣!"江忠源滿意地點頭,"劉公子進步很快。"
訓練之餘,江忠源常邀劉長佑到帳中討論兵法。劉長佑發現這位看似粗獷的武將實則飽讀詩書,對《孫子兵法》《吳子》等典籍的理解極為深刻。
"用兵之道,在於知己知彼。"江忠源指著地圖說道,"太平軍雖人多勢眾,但紀律鬆散,我軍若能以精兵擊其不備,必能取勝。"
劉長佑認真聆聽,不時提出自己的見解。江忠源對他的悟性頗為欣賞,漸漸將他視為心腹。
一日深夜,劉長佑正在燈下研讀兵書,帳外傳來腳步聲。
"劉兄還未休息?"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劉長佑抬頭,看到江忠源的弟弟江忠濟站在帳外。
"江二爺請進。"劉長佑連忙起身。江忠濟比兄長小五歲,性格更為活潑,與劉長佑年紀相仿,兩人很快成為好友。
"兄長常誇劉兄勤勉,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江忠濟笑道,從懷中掏出一壺酒,"長夜漫漫,不如小酌幾杯?"
劉長佑笑著接過酒壺。兩人對飲暢談,從兵法戰略到詩詞歌賦,再到家鄉風物,竟有相見恨晚之感。
"劉兄可知我兄長為何如此看重你?"酒過三巡,江忠濟忽然問道。
劉長佑搖頭:"江大人厚愛,長佑受之有愧。"
江忠濟正色道:"兄長常說,亂世之中,需要的不隻是勇武之士,更需有膽有識的儒將。劉兄文武雙全,正是國家所需之才。"
劉長佑心中一震,頓感肩上責任重大。
鹹豐三年春,太平軍攻陷安慶,直逼廬州。朝廷急令江忠源率軍馳援。臨行前夜,江忠源召集眾將議事。
"此次救援廬州,凶險異常。"江忠源環視眾人,"但我輩既食君祿,當以死報國。劉長佑!"
"末將在!"劉長佑出列抱拳。
"你率五百精兵為先鋒,明日寅時出發,探查敵情!"
"遵命!"
次日黎明,劉長佑率軍先行。這是他第一次獨立領兵,心中既緊張又興奮。臨行前,江忠源親自為他整理鎧甲,叮囑道:"遇敵不可輕進,保全實力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