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的冬夜格外冷冽,熊羆嶺的鬆針上凝結著薄霜,月光透過雲隙灑在山道上,照見五百雙沾滿泥漿的草鞋正悄然行進。
石達開握著腰間的鎏金佩劍,這是天京陷落前天王所賜,劍鞘上的龍紋已被磨得發亮。
他望著前方山坳處幾點搖曳的篝火,那是周寬世部的營地。
"傳令,熄滅火把。",石達開壓低聲音,身後的傳令兵立即將命令化作夜梟啼鳴,三短一長的暗號在林間回蕩。
五百精銳解下腰間竹筒,將浸過桐油的棉芯含在口中,這是翼殿親兵特有的夜戰之法,既能防止咳嗽出聲,又能在必要時咬破竹筒獲取火種。
山風突然轉向。
第一聲槍響撕破夜幕時,石達開看見左側山坡亮起數十點橘紅火光。
那不是火繩槍的零星閃爍,而是整齊劃一的擊發,密集得如同除夕夜的爆竹。
衝在最前的二十餘名親兵應聲倒地,他們至死都沒能拔出嘴裡的火種。
"是後裝線膛槍!",石達開心頭劇震。他曾在蕪湖江麵見識過洋人的艦炮,但此刻從三麵山坡傾瀉而下的彈雨,分明是成建製的先進火器。
新式鉛彈穿透皮甲的悶響此起彼伏,月光下飛濺的血珠竟在寒冬凝成細小的紅冰晶。
周寬世站在半山腰的掩體後,手持英國造雙筒望遠鏡。
鏡片裡,太平軍士兵舉著藤牌衝鋒的身影清晰可見。
這些從廣西大山裡走出來的老兄弟確實悍勇,即便被鉛彈擊中,仍有數人掙紮著將火油罐擲向湘軍陣地。
"傳令,二連換裝米尼彈。",周寬世放下望遠鏡,接過親兵遞來的銅製懷表。
這是曾國藩托容閎從上海購得的瑞士精密計時器,借著月光能看到指針剛過寅時三刻。
他特意選擇這個人體最困倦的時辰設伏,新式部隊的作息早已用西洋鐘表調整完畢。
山坡上的射擊聲突然變得稀疏,但慘叫聲卻陡然加劇。
石達開看見衝過第一道火線的數十親兵突然踉蹌跪地,他們的大腿被某種錐形彈頭完全貫穿,碗口大的創口裡,碎骨和筋肉攪作一團。
這是恩菲爾德1853式線膛槍特有的米尼彈,在300碼距離仍能保持致命穿透力。
翼王親衛隊長陳得才,此刻正匍匐在冰冷的山石上,他左肩的貫通傷不斷湧出熱血,卻仍死死盯著三十步外的湘軍塹壕。
那裡每隔五步就有一處射擊垛口,磚石壘砌的工事上還潑水結冰,太平軍慣用的火攻完全失效。
更可怕的是湘軍士兵的裝彈速度,陳得才親眼看見對麵那個麻臉清妖,在同伴銅哨指揮下,用包銅的木質推彈杆將紙殼彈一氣嗬成地壓入槍膛。
整個過程不過十息,而太平軍最精銳的火槍手裝填鳥銃也需要半盞茶時間。
突然,山巔升起三枚綠色信號火箭,陳得才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頭頂傳來詭異的呼嘯聲。
十二磅山地榴彈炮發射的爆破彈在人群中央炸開,預製破片如死神鐮刀般橫掃方圓十丈。
這是英國皇家兵工廠的最新設計,彈體內填充的苦味酸炸藥,將人體瞬間汽化成血霧。
石達開的鎏金佩劍終於出鞘,劍鋒所指卻是撤退方向。
他看見自己的五百親兵已折損過半,而湘軍陣地上方又升起紅色信號火箭,這是總攻的訊號。
新募湘軍竟在夜間完成複雜的戰術配合,各連隊以銅哨聲為節,交替射擊形成連綿不斷的彈幕。
當幸存的太平軍退至穀口時,等待他們的是提前布設的雷汞地雷。
德國工程師指導埋設的引爆裝置,在踩踏壓力達到150斤時自動擊發。連環爆炸掀起的氣浪中,最後三十名翼殿親兵如斷線紙鳶般飛起,他們懷中的轟天雷甚至來不及點燃。
晨光初露時,周寬世踏過結冰的血泊,撿起半截鎏金劍鞘。
鞘身上深深的彈痕旁,龍紋鱗片仍泛著冷光。
在他身後,新募湘軍正在統計戰果:發射紙殼彈兩千四百發,米尼彈六百發,爆破彈十八枚,殲敵五百零七人,自損九人。
經過此戰,熊羆嶺石達開部的近十萬人,連夜撤離,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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