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十年秋,祁門湘軍大營內,曾國藩安頓好避禍而來的左宗棠,在聽完左宗棠對其與樊燮間爭鬥過程的敘述後,眉頭緊鎖如溝壑縱橫。
他撚著胡須沉吟道:"季高,此事棘手啊,樊燮雖不堪用,但畢竟是朝廷二品大員,你以幕僚身份被參,確實犯了忌諱。"
左宗棠冷笑一聲:"滌生兄,我何嘗不知其中利害?但湖南防務被他敗壞殆儘,若再不整治,長毛賊一旦南下,何以抵擋?"
曾國藩走到案前,展開一幅湖南地圖:"我已命人收集樊燮貪腐實證,但遠水難救近火。眼下唯有請胡潤芝聯名上奏,或可挽回局麵。"
"胡林翼?"左宗棠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正是。"曾國藩點頭,",他在湖北巡撫任上,說話頗有分量。再者..."他壓低聲音,"我已派人快馬加鞭送信給京中的文祥大人,他在軍機處能說上話。"
左宗棠深深一揖:"多謝滌生兄周全。"
曾國藩扶起他:"季高何出此言?湘軍一係同氣連枝,況且你所做皆為湖南百姓。隻是..."他猶豫片刻,"駱秉章態度如何?"
左宗棠搖頭:"駱公素來明哲保身,此次恐怕..."
話音未落,親兵來報:"大帥,湖北胡巡撫八百裡加急文書到!"
曾國藩急忙拆閱,臉上漸漸露出喜色:"好!潤芝已擬好奏折,言"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明日便以六百裡加急遞送京城!"
左宗棠接過文書細看,隻見上麵寫道:"...左宗棠雖為幕僚,然熟諳湖南情勢,整飭吏治,籌措軍餉,實為湘鄂屏障不可或缺之人..."字字懇切,力透紙背。
他喉頭微動,半晌才道:"胡兄厚愛,宗棠何以為報?"
當夜,左宗棠與曾國藩密議至三更。臨彆時,曾國藩忽然問道:"季高,若事有不順,你有何打算?"
左宗棠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一字一頓:"大丈夫行事,但求無愧於心。成,則湖南百姓之福;敗,亦不過左某一人之禍耳!"
與此同時,京城軍機處值房內,燭火通明,軍機大臣文祥正與肅順爭論不休。
"左宗棠不過一舉人,竟敢乾預軍務,此風斷不可長!"肅順拍案道,"皇上已下旨查辦,文大人何必多言?"
文祥不緊不慢地展開一份奏折:"肅中堂請看,這是胡林翼與曾國藩聯名上奏,言左宗棠於湖南防務功不可沒。再者...",他從袖中取出一疊文書,"這是樊燮部下檢舉的實證,貪汙軍餉、克扣兵械,鐵證如山啊。"
肅順臉色一變:"這...這必是栽贓陷害!"
文祥微微一笑:"是否陷害,派人一查便知。隻是..."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肅順,"若查辦左宗棠導致湖南防務廢弛,長毛賊趁機南下,這責任..."
肅順額上滲出細汗,不再言語。
七日後的清晨,一隊騎兵飛馳進入長沙城,直奔巡撫衙門,為首的欽差高舉黃綾聖旨:"湖南巡撫駱秉章接旨!"
駱秉章慌忙設香案跪接,欽差展開聖旨,高聲宣讀:"查湖南提督樊燮,統軍無方,貪汙餉銀,著即革職查辦!湖南巡撫駱秉章,馭下不嚴,調任四川..."。
欽差繼續宣讀:"湖南提督一缺,著駱秉章舉薦賢能暫代,幕僚左宗棠,免於追究。"
接旨完畢,駱秉章麵如土色,然後深深一揖問道:"欽差大人,不知朝廷何以..."
欽差微微一笑,低聲道:"胡林翼大人與曾大人聯名上奏起了大作用。皇上原本震怒,但考慮到湖南防務,這才改變主意。"
他從袖中抽出一疊文書,"這是樊燮部下檢舉的實證,可謂鐵證如山。"
駱秉章恍然大悟,心中既感慨胡、曾二人對左宗棠的情誼,又對官場險惡有了更深體會。
三日後,駱秉章離任前夕,召見在長沙的總兵周寬世。
駱秉章神色複雜地看著周寬世:"寬世老弟,我雖被調離,但朝廷仍命我舉薦提督人選,思來想去,周總兵忠勇可靠,可當此任。"
周寬世鄭重還禮:"周某才疏學淺,日後還望有機會多聽駱大人多多指教。"
駱秉章看著周寬世,忽然歎道:"此次風波,看似是左宗棠與樊燮之爭,實則是...唉,罷了。四川路遠,你我不知何時再見了。"
周寬世深深一揖:"駱公提攜之恩,世寬沒齒難忘。"
送走駱秉章後,周寬世站在長沙天心閣的城樓上,望著遠去的官轎。
副將周鐵柱在一旁低聲道:"此次雖除去樊燮,但駱公也.被調往四川,可謂兩敗俱傷啊。"
周寬世搖頭:"不,這是他人之禍,成我之福。若非如此,湖南軍務怎能交到我周寬世手中?"。
他轉身望向城內熙攘的街市,"接下來,該好好整頓湖南防務了,我欲把湖南打造成,當下大清朝中最安寧的福地"。
周寬世慶幸數月前的寶慶府城外,自己並沒有貪功冒進。
而是及時低頭,與巡撫駱秉章共享戰果,才有了今日駱秉章離任前,對他的極力舉薦,避免了他義兄當年因同官文暗鬥,最終身死三河鎮的結局。
不久,城南金盆嶺新兵訓練營,新任提督周寬世正在校場點兵。
洪亮的口令聲隨風震耳欲聾,長沙城的天空,除去陰霾,久違地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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