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安徽祁門。
湘軍大營內,炭火微弱,帳外風雪呼嘯。曾國藩披著厚重的棉袍,伏案批閱軍報。
自太平軍攻破江南大營後,清軍節節敗退,湘軍成了朝廷唯一的指望。
然而,祁門地處險境,四麵環山,一旦被圍,便是絕地。
“大帥,營外有人求見。”,親兵掀開帳簾,寒風卷著雪花灌了進來。
“何人?”曾國藩頭也不抬,聲音低沉。
“自稱李鴻章,說是從廬州而來。”
曾國藩手中的筆微微一頓,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李鴻章,李文安之子,昔日在京時曾有一麵之緣的少年才子。
那是在道光二十八年春,翰林院侍講曾國藩正在書房批閱文章。
忽聞仆從來報:"老爺,刑部郎中李文安大人攜公子來訪。"
曾國藩擱筆相迎,見廊下立著一位清瘦文士,身旁站著個約莫二十歲的俊朗少年,目光炯炯,舉止從容。
賓主寒暄入座後,李文安笑道:"犬子鴻章今歲剛中舉人,特帶他來拜見滌生兄。"
那少年恭敬行禮,曾國藩見他眉宇間透著靈氣,便考校道:"近日讀何書?"
"回大人話,正在研讀《資治通鑒》。"李鴻章聲音清朗,"尤喜其中"治大國若烹小鮮"之喻。"
曾國藩眼前一亮,故意問道:"若用此理說當下漕運之弊,當如何?"
少年略一沉思,答道:"學生以為,正如烹魚不可頻翻,漕政亦當去其苛擾。現今關卡林立,反倒誤了正事。"
滿座皆驚。曾國藩撫須大笑,對李文安道:"李兄好福氣!此子他日必成大器。"說著取來案頭新得的《朱子語類》相贈。
臨彆時,少年捧著書冊再三拜謝。望著父子二人遠去的背影,曾國藩對夫人感歎:"此子器宇非凡,他日或可傳我衣缽。"
此次李鴻章來祁門所為何事?曾國藩放下筆,沉聲道:“讓他進來。”
片刻後,一個身材挺拔、麵容俊朗的年輕人踏入帳內,雖衣衫單薄,卻仍保持著讀書人的儒雅氣度。
他上前一步,深深一揖:“晚生李鴻章,拜見曾大人。”
曾國藩細細打量著他,見他眉宇間雖有疲憊,卻仍透著銳氣,心中暗自點頭。他緩緩道:“少荃李鴻章字),你不在家鄉辦團練,怎會來此?”
李鴻章苦笑一聲,道:“廬州已陷,家父殉國,晚生輾轉流離,聽聞大人駐軍祁門,特來投奔。”
曾國藩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李鴻章被安排在曾國藩的幕府中,參與軍務。他本以為憑借自己的才學,必能迅速嶄露頭角,然而,曾國藩對他的要求卻極為嚴格。
湘軍每日卯時清晨五點)點卯操練,李鴻章初來乍到,仍保留著文人晚起的習慣。
第一日,他睡過了頭,匆匆趕到校場時,全軍已操練完畢。曾國藩站在高台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未發一言。
第二日,李鴻章勉強早起,卻仍是最後一個到場。曾國藩依舊沉默。
第三日,李鴻章終於按時抵達,卻發現全軍肅立,曾國藩負手而立,目光如炬。
“少荃。”曾國藩沉聲道。
李鴻章心頭一緊,拱手道:“學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