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丈深的基坑裡,三百名鎖鏈加身的囚徒正在捶打地樁,他們背上的"罪"字刺青隨著肌肉起伏,像一群在地獄勞作的鬼卒。
山霧彌漫時分,岩公帶著三十六名童男童女登上鷹愁崖。
老祭司的銀杖劃過北鬥,崖壁上的千年岩畫突然滲出暗紅液體,那是用朱砂、雞血和斷腸草汁繪就的星象圖,此刻正與萬人坑方位遙相呼應。
少女們手腕上的銀鈴無風自動,唱起了《遷徙古歌》裡最禁忌的段落。
阿朵在項圈內側發現了蝌蚪狀的銘文。當她把項圈浸入牛血,那些文字竟如活物般遊動起來,在月光下拚出"雷公山"三個古苗字。
岩公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大祭司口耳相傳的秘密:嘉靖四十年,最後一支白苗義軍帶著九黎銅鼓消失在了雷公山的雲霧裡。
"這是祖靈指路!"老祭司的蠱蟲在竹筒裡瘋狂衝撞,"當年官軍屠寨時,我們的戰神把兵器和穀種都藏在了......"
突然,一隊綠營兵踹開了竹樓的門。
阿魯將項圈塞進獵犬灰耳的項圈,毒箭穿透窗紙的瞬間,灰耳化作一道黑影竄進了後山的竹林。
劉嶽昭的湘軍大營裡,岩公褪下百鳥袍,露出了胸口猙獰的饕餮紋身。
湘軍將領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湘西排幫舵主的標記。
"三十年前你父親救我一命,今日特來償還。"
老祭司將萬人坑的泥土撒在沙盤上,"鎮苗城的地基下埋著明軍的火龍炮,引線就在巡撫行轅的牡丹花壇。"
子夜時分,十二隻灌了火油的穿山甲鑽進地底。
當第一聲爆炸震裂巡撫的翡翠扳指時,埋藏三百年的鑄鐵炮管正從屍骨堆裡緩緩升起,炮身上的"韓"字將旗依稀可辨,這正是嘉靖年間平苗大將韓甫的遺物。
法國商船"普羅旺斯"號底艙,白苗王用銀刀劃開左掌,鮮血滴在拉丁文契約上。
"每月五百擔朱砂,換兩千支擊發槍。"
翻譯官的聲音在潮濕的船艙裡回蕩,"但科爾貝爾先生要求加上這條:法蘭西傳教士有權在苗疆自由布道。"
苗王的手指在"自由布道"條款上摩挲,突然用苗語對侍衛長低語:"告訴英國人,若他們能提供開花炮,朱砂礦的份額可以再加三成。"艙窗外,香港總督的蒸汽快船正在濃霧中若隱若現。
中秋夜的血戰持續了七個時辰。清軍的劈山炮轟碎了鷹巢堡壘的外牆,卻驚醒了沉睡在雷公山腹的銅鼓陣。
當九黎銅鼓的聲浪與法國米涅槍的齊射交織成死亡樂章時,阿朵帶著婦孺們唱起了《焚城曲》:
"銀月落,鐵城起,祖靈血浸三丈泥;
火鳳飛,銅鼓鳴,九山八河換新旗。"
岩公在混戰中找到了韓甫的後人,那個總是咳嗽的師爺。
老祭司的蠱蟲鑽入對方七竅時,恍惚看見了嘉靖三十七年的大火,看見自己的先祖被鐵鏈鎖在火龍炮前。
黎明時分,鎮苗城的殘垣上插滿了新月旗。
但白苗王不知道的是,倫敦來的契約裡藏著鴉片貿易條款,而法國人的地圖早已將銀月穀標為"法國保護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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