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片刻之前,晨光初透之時。
醇親王載灃自鐘粹宮出來後,步履輕快,衣袍微揚。
領著小斯徑直朝著養心殿方向而去。
他麵容沉穩,眉宇間卻隱著一絲喜色,嘴角不時掠過一抹笑意,顯然心情極佳。
前些時日與皇帝商討的諸多事項,都進展順利。今日更是早早進宮,與皇太後將諸多要事皆已商定,隻待今日朝會一錘定音。
載灃攏了攏袖口,指尖摩挲著袖中那份折子——那是他親手擬定的內務府改革條陳,若能順利推行,必能穩住當前皇室局麵,甚至……或許還能稍稍挽回大清皇室頹勢。
晨光微熹,養心殿前的青磚地上凝著昨夜的露水已然消散。
官員們陸續而至,官靴踏過濕潤過的地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最先進入養心殿的官員是內務府總管大臣馬佳紹英。
他穿著漿洗得筆挺的朝服,補子上的紋樣清晰可見。
今日心情本就略顯沉重,做為如今皇室的最高實權機構官員。
看著自己手底下的各部官員,竟鬨出如此天大的醜聞,不知如何為內務府的官員善後?
而麵對民國政府來勢洶洶的手段,自己毫無招架之力。
無法做到內務府眾多官員與皇室以及民國政府之間的平衡,實屬無奈。
馬佳紹英一進殿門,便向早已在養心殿內候著的肅親王善耆、恭親王溥偉等人躬身行禮:"王爺吉祥。"聲音恭敬卻不失分寸,仿佛近日來的風波從未發生。
善耆微微頷首,與內務府大臣寒暄一番後。目光卻越過他,落在殿外陸續而來的官員們身上。
馬佳紹英問安後,便自顧自走在一旁,神等候朝會。
肅親王身旁的恭親王溥偉正與一位室氏子弟低聲交談,兩人時不時瞥向殿內的眾多官員,也在暗中觀察這些官員今日的各種表現。
"聽說昨兒個《京華日報》又登了內務府的醜事?"一位穿著舊朝服的遺老湊到同僚耳邊,聲音壓得極低。
"噓——"對方連忙使了個眼色,餘光瞥見內務府總管馬佳紹英正在一旁安然等候朝會,卻難以掩飾陰沉著的臉色。
卻不知馬佳紹英與肅親王善耆這番交談,相互訴說交談些了什麼?
馬佳紹英一現身,養心殿中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在其身旁無人後。
幾位內務府屬官立刻圍上去,有的遞上熱茶,有的幫忙整理衣領,活像一群圍著主子的奴才。
這幾位屬官不似其他各司堂官,高權重關係深厚。
卻也是在內務府中上下其手,貪沒了不少銀兩。
幾人一相合計,決定隻有牢牢抱住內務府總管大臣的大腿才能相安無事。
出了天大的事,自有高個子頂著,隻要彆牽連自身就好。
如今貪墨之事鬨得如此之大,這處理追究一切皆看內務府總管如何與皇上太後協商。
馬佳紹英卻隻是冷淡地擺擺手,目光在殿中掃視一圈,最後停在角落裡以陳寶琛為首的帝師們的身上。
在前清的朝堂之上,或是如今的紫禁城之內。以陳寶琛,朱益藩等帝師為代表的清流文官舊臣們,向來將內務府貪汙腐敗的官員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這些清流文官飽讀聖賢書,秉持著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視廉潔奉公為官員的基本操守。
他們認為,內務府作為掌管宮廷事務的核心機構,本應是廉潔自律的表率,卻成了貪汙腐敗的溫床,實在是有悖聖訓,有負皇恩。
內務府官員利用職務之便,在宮廷采買、工程建造等方麵大肆斂財。
采購物品時虛報價格,一個雞蛋竟能報賬數十兩銀子;修建宮殿園林時,又在工料費用上做手腳,中飽私囊。
這些行為在清流文官看來,不僅是對國庫財富的肆意侵吞,更是動搖國本的惡行。
帝師所代表的舊臣遺老們深知,內務府的開支看似隻是宮廷內部的事務,實則從前與百姓賦稅息息相關,這些官員的貪腐,最終苦的是天下百姓,損的是朝廷根基。
而如今則與皇室的威嚴體麵息息相關,如今損壞的,正是讓清流文臣賴以生存並信仰的自尊觀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倫理綱常。”
而且,在清流文官眼中,內務府許多低階官員多是包衣出身,靠的是與皇室的特殊關係上位,而非科舉正途。
這與他們通過十年寒窗、科舉入仕的經曆截然不同,更讓他們鄙夷這些人“重利輕義”。
認為他們毫無士大夫的風骨氣節,隻知鑽營謀私,不知尊上。
才將紫禁城內宮風氣攪得烏煙瘴氣,嚴重破壞了朝廷的綱紀法度和祖宗立下的規矩。
倘若有機會,清流文官必定會毫不猶豫地采取行動。
作為帝師,他們會利用給皇帝授課講學的機會,借古諷今,以曆史上因貪腐而導致國家衰敗的案例,委婉地向皇帝進諫,希望皇帝能夠重視內務府的腐敗問題,整飭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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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會教導皇帝樹立節儉的品德,從根源上減少內務府官員可乘之機。
如今這些時日,內務府官員貪汙腐敗的行徑在世井間流傳。